李连长表情有点尴尬,看向了旁边的牛镇长。牛镇长狠狠瞪了一眼牛公子,骂道:
“放肆,长官训话,你插什么嘴。”
牛公子脖子一缩,身体倾向了旁边的石宽,嘴巴里还是小声的嘟囔着: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连长,训什么话,老子又不是他的兵。”
嘟囔声虽小,但李连长是能听到的,他脸色有点不好看,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牛镇长用词用错了,我不是给大家训话,是和大家商量来的。”
“商量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说话的是赵老财,他也有点不高兴,他今天本来想来赶集的,出门之前翻看了一下黄历,上面写着不宜出门,便窝在家里。哪知道没多久花公就带着两个士兵,还带着一顶滑竿来,说要请他到镇里来开会。他不想来呀,可人家是兵,又不敢反抗,只好来了。
李连长本想学学以前曾团长训话的模样,结果被牛公子和赵老财接连搅和了两次,兴致一下子就没了,肩膀一耷拉,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大家都晓得昨天晚上土匪又来捣乱啦,所以我把大伙请来,商量商量,捐点钱,把我们的预备连壮大起来,把土匪给彻底消灭,让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面就跟被石头砸中的马蜂窝似的,嗡嗡嗡地吵了起来:
“又要募捐啊,之前不是收了治安税吗?”
“土匪又不来抢我们家,凭什么要我们捐钱啊?”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今天这个捐,明天那个税。”
“……”
牛镇长一看大家都抱怨个不停,赶紧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我晓得大家有点不情愿,可这土匪实在太嚣张啦,连预备连都敢动,你们这些小财主小掌柜的,还能指望他们放过你们?大家出点钱,我们在各个村口岔道设岗,把他们挡在外面,大家不就都能过上踏实日子了嘛。”
这些个地主老财,一个个都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哪能这么爽快地就把钱捐出来呀,吵得那叫一个乱哄哄,把牛镇长和李连长的声音都给盖住了,场面一片混乱。
文老爷和文二爷倒是挺淡定的,他俩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也不掺和到其他人的议论当中。
文老爷心里清楚,这钱是肯定得捐的,反抗也没什么用。而且为了不让自己和土匪的关系被人怀疑,那稍微出点钱也无所谓,所以他干脆不吭声,等着看情况。
文二爷呢,就更简单了。他家公子文贤瑞和牛镇长的关系摆在那,就算他不想捐,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这些人吵得越来越起劲,有几个胆大的,直接站起来,准备开溜。
李连长一看这情形有点失控了,“嗖”地一下把腰间枪套里的手枪拔了出来,朝着天空“砰”地开了一枪。这一枪可真够响亮的,把所有人都吓得一愣,刚才还跟蜂窝似的屋子,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那几个站起来的老财,也灰溜溜地坐回了原位。
李连长的脸色立马就变了,黑着一张脸说:
“我们预备连现在的主要费用可都是牛镇长一个人掏的,我们要保护的可是整个龙湾镇呢!你们要是不想捐款,我也不勉强,明天我就贴张告示,说不再保护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可比刚才的枪声还吓人呢,虽说牛镇长和预备连平时也没起到什么大作用,但要是真把告示贴出去,那不就等于告诉土匪或者那些地痞流氓,可以随便抢了嘛,这可不好办呀!
黄先生在这群人里可是最有威望的,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预备连保一方平安,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出点钱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让牛镇长一个人一直出吧,要养活这一百多号人,那得花不少钱呢。我看咱们还是分摊一下吧。”
到了这时候,大家基本上都知道没法拒绝了,但还是有一个人不太服气,嘟囔着说:
“说什么是牛镇长一个人出,收的治安税钱不都在里面吗,还有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税,养着一百多号人,应该也够了吧。”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向来都是清正廉洁的,收的税都按照上面的要求交上去了,现在的预备连,还有之前的保乡团,那可都是我牛某人自己掏的腰包啊!”
牛镇长装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其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太假了。昨晚大火一烧,土匪也被劫走,他和李连长两人那叫一个心疼哟,最后琢磨出个让这些地主老财捐款的法子,好把损失补回来。
“那要捐多少呢,您给个数,看看我们能不能承受得了。”
那个人也是没办法,只能退一步求个安稳。
大局差不多定下来了,牛镇长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跟李连长对了个眼,然后说道:
“那营房得重新修吧,每个士兵每月六百块呢,还有枪支弹药要补充,我算过了,每个月大概要十五万左右。当然啦,也不能全让你们出,你们就每人每年捐个十万吧,剩下的我牛某包了。”
牛镇长话一说完,那些人又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不过语气明显没之前那么冲了。
“十万?要命了啊!”
“一捐就十万,这年头地主也不好当啊。”
“唉!我真羡慕我家那些下人,吃了就干活,干完就睡觉,不用操心这些烦心事。”
“……”
牛镇长和李连长又对视一笑,好像已经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进了自己口袋。
就在这时,石宽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
“牛镇长,李连长,我不是地主,也不是掌柜,这儿没我什么事,我能不能走啊。”
牛镇长拄着手里的文明拐,慢悠悠地走到石宽面前,用那文明拐敲了敲地板,傲慢地说:
“石队长,你都从文家分出来了,还得到了垌口的一百亩良田,你不是地主,谁是地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