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嘞,就你啦,带我去河东滩头瞅瞅,看有没有水鸭子,弄两只来耍耍。”
石宽麻溜地跳上了船,跟廖老大的话那叫一个配合。
“得嘞!有活儿干咯。”
廖老大乐开了花,抄起那长长的竹竿站起身,都不用下船去解那牵绳,随手用竹竿一挑。纤绳一下就从木桩上飞了出来,“啪嗒”掉在了船头。
在廖老大这熟练的操作下,船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咻”地驶离了码头,朝着河东疾驰而去。
到了河中央,这下可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也没人会注意了,石宽就好奇地问:
“廖大,你说是当土匪好呢,还是撑船拉活儿好啊?”
廖老大把竹竿一收,钻进船舱,跟石宽面对面一坐,摸出一包黄鹤牌香烟,乐呵乐呵地说:
“什么土匪啊,那叫好汉!以前我撑船就是个怂汉,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子儿,你再看看我现在,都能像模像样地抽上黄鹤啦。”
去打劫牛镇长的事儿,廖老大虽然没参加,但他也是留在泥竹湾看住柴丰的,这也算是有功,那抢到的钱肯定也有他一份。石宽琢磨了一下,觉得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撑船哪有打劫来钱快啊,便无奈地说:
“也是,那柴丰呢?你们可别把他放了啊?”
廖老大递给石宽一根烟,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笑着说:
“怎么可能放人,老大想把他给咔嚓了,胖虎说现在人手少,先带回山去,愿意入伙的就留下,不愿意入伙嘿嘿……”
廖老大没说完的话,石宽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世道真是变了,以前是逼良为娼,现在是逼良为匪,不过那柴丰也算不上什么好人,跟土匪也没什么两样。
他不是匪,匪的事也就少管一点。他从怀里摸出了装有鸦片的小袋子,扔给了廖老大,这才自己把烟点上,说道:
“把这玩意儿交给你们老大,我就不去见他了,你带我过河,我在河那边下。”
“也好,我说石队长,你怎么就不愿入伙呢?你入伙了,可以像我这样不上山,那也照样可以干大事,照样可以在家搂着美娇娘啊。”
石宽要过河,廖老大嘴里叼着烟,哼着小曲儿把船往河东撑去。这河东和河东滩头可不是一回事儿,远着呢。
“我这人啊,就喜欢自由自在的,没人管着,多舒服啊,是不?”
石宽才懒得搭理廖老大呢,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就算他不想入伙,那也跟入伙没啥区别了。
“也许是吧。”
石宽入不入伙,廖老大才不在乎呢。反正他已经尝到当土匪的甜头了,铁了心要继续干这行。
这烟啊,没抽的时候觉得臭烘烘的,抽了几根之后,还真有点香味儿了。石宽抽一口,又看了看,心里琢磨着:连廖老大都开始抽上好烟了,他堂堂一个石队长,兜里没包烟,见了人多没面子啊。
下了船,从河东的河堤头上岸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朝集市走去。集市头有间小铺子,那里就有黄鹤牌香烟卖。
“掌柜的,给我来一盒黄鹤。”
掌柜的是个脑门光溜溜的胖子,整天笑眯眯的,大家都叫他假弥勒。他麻溜地把烟从柜台里拿出来,摆在桌上,笑嘻嘻地说:
“哟,石队长,您也开始抽烟啦?”
石宽没着急去拿烟,反而往后退了两步,从头到脚打量了自己一番,说:
“怎么啦,我看着不像抽烟的人?”
在这龙湾镇,抽烟的人可多了去了,可抽黄鹤楼牌香烟的,那可真是凤毛麟角。以前可没见石宽来买过烟,假弥勒就断定他是刚学会抽烟的。他走出柜台,在石宽的衣服前摆拍了拍,讨好地说:
“能一眼就被看出来是抽烟的人,那是老烟鬼,哪能跟石队长您比啊。您这一表人才的,再配上一包黄鹤楼香烟,那气质,啧啧啧,立马就超凡脱俗了,跟别人就是不一样啊。”
这虽然是拍马屁的话,但是听着让人舒服。石宽就掏出了钱,扔到了柜台上,然后得意的把那包烟装进兜里。
“照你这么说,我要是不带上这香烟,那就是没有气质咯!”
“也不是这么说,那富家小姐不穿金戴银,她也还是富家小姐,这一穿戴上了,不就更让人眼前一亮了吗?这叫点缀,恰到好处的点缀,那就是气质。”
假弥勒把身子向后倾了一点,装作一副很欣赏的样子。
“点缀?好,那我以后就经常点缀点缀。”
石宽不再理会假弥勒,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小铺。如今成了有钱人,他偶尔还会怀念起以前在石鼓坪和柱子一起偷鸡摸狗的快乐时光。
没走多远,旁边传来一个公鸭嗓般的声音:
“石队长,买了这么好的烟,也不分我这老家伙一根,让我也尝尝啥滋味啊?”
石宽转头一瞧,原来是脏兮兮的李一眼。那李一眼正盘腿坐在街边,面前铺着一块同样脏兮兮的红色破布,四个角用石头压着。红布正中间画着个八卦图,八卦图下面写着:求神算命,择日算卜。
他的香烟藏在兜里,连个小角都没露出来,刚才买烟时李一眼也没瞧见,怎么就知道他兜里有烟呢?
石宽走到摊前,弯腿蹲了下来,捡起破布上的一块石头,在手里抛了抛,似笑非笑地说:
“半仙,你不是不抽烟吗?我可从来没见你抽过啊?”
李一眼眨了眨他那浑浊的眼珠子,咧嘴笑道:
“成仙了就有人供奉香火,我这还只是个半仙,就只能收受点香烟啦。”
这话真有趣,石宽把石头一放,掏出那包还没开封的黄鹤牌香烟,递到李一眼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给我算一卦,要是算得准,我这一整包烟都归你,要是算不准,那我就给你烧一炷香,让你早点成仙去吧。”
“好啊,那你是要算前程还是算姻缘呢?”
听着石宽这副像是来找麻烦的口气,李一眼一点也不慌张,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