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惊讶得叫了句,“我勒个乖乖……”就被吴邪赶紧堵上嘴。他支支吾吾地说,“天使,我看见&@……”
吴邪小声地说:“我也看见了,但别吵。”
黎簇和苏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张千军和张海盐面无表情,当超出他们能力范畴的意外来袭时,该正经还是正经。
黑瞎子眯了眯眼,他见过这人,千槿。三岁看老还真不是说笑的,这人长大了和小时候还是很像。
他觉得很不舒服,千槿明明死了。如果她还在小蚂蚁身边,为什么小蚂蚁伤心、难过、为她收集幸福的微笑时,却从没出现过?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看着自己的朋友为自己做着傻子一样的事,却无动于衷?千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蚁看着一众人的表情,回头看去,什么也没看到。她没深思许多,只是在想,他们什么时候串通起来,一起来演她的。
“我见过灵魂,一点也不可怕,你们想装有鬼来吓我是行不通的。反正我答应了张海盐,就待在这里了。瞎子哥哥,我就不和你回去了……”最后那句话,她越说越小声。
一群人看着她身后的“鬼”,不知道说什么好。
千槿一直跟在蚁的身后,搞得其他人时不时就往她身后瞄一眼。她什么都没做,但是那张看了就让人感觉微风拂面的脸,总给他们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恶意。
回过神来的瞬间,众人都惊异他们对她居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更过分的是,即便注意到了这一点,想要刻意提防,也提不起劲。
吴邪暗自点头。瞎子说得不错,果然是像天使一样可怕的存在。
解雨茞觉得这样不行,决定主动出击。就勾手让千槿去到他旁边。千槿笑着走了过去,手指着自己的嘴巴摆了摆手。
没错,她是走过去的。一群人看着她迈着两条腿走过去,默默想着:原来鬼也不全是飘着的啊。
解雨茞拿出手机,把电话拨给了自己的另一个号码,装作已经接通的样子,开始和千槿说话。
“是我,对,没错。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你怎么不说话啊,我身为老板已经叫不动你了吗?”
千槿笑着看他演戏,说了一句。蚁听不见她的话。解雨茞他们则是听不懂。
明白了,语言不通。
解雨茞眼睛瞟了一下吴邪,吴邪拿出读心翻译器,让苏万把翻译器给拆出来。苏万刚弄完,千槿就过去,似烟似雾的手在翻译器那摆弄了一阵,眼睛凑近去看。然后她缩回手,在自己脖子上点了一下,亮了一个魔法阵,开始说话。
“我其实不是千槿,只是蚁子心中关于千槿的执念。她看不见我,是因为她不想见我。”
“为什么会这样?项目出错了?”解雨茞拿出了自己身为老板一丝不苟的严厉做派。
“她对我心怀怨恨。”
怎么可能?她们不是朋友吗?千槿难道不是小蚁最在乎的人吗?因爱生恨?
千槿似乎看出了吴邪的疑问,“千槿不是神,是人。人的心就是偏的。我平等地爱着所有生灵,只对我哥有所偏爱。初见时,我只是表达了对蚁子不幸遭遇的怜悯与同情。谁来都是一样的。
“蚁子很清楚这一点。我是因为她和我哥走得近,才主动和她结交的。我们的友谊,起始于十分不纯的原因。
“而终结的那刻,也就是我为了我哥而死,我一直以来的心结终于解开。同时,为了其他所有人的幸福和自由,我选择牺牲掉她。”
解雨茞冷着脸,手机贴在脸上的温度十分冰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电车难题?你要扯那种为了集体的利益,选择牺牲少数人的狗屁说法?”
“我,平等地爱着所有生灵。所以,这只是数量上的问题。这是我判断的最优解。”
“我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你再给我说详细一点。”解雨茞几乎成为了其他人的嘴替。
解雨茞学过唱戏,表情管理近乎完美。他总是用未达眼底的浅笑,应付任何无关紧要的人。
千槿看着他笑,如沐春风的笑,“我知道。”
解雨茞感觉到了那种平等的爱。怎么会有爱,是这样又凉又暖的?他五味杂陈。
蚁注意到了解雨茞的异样,或者说,一群人的异样。她走过来,看着那片空无一物,却是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之地。
千槿看着蚁,蚁似乎也在看着她。隔着岁月,她们目光交汇。
蚁伸出了手,千槿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蚁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想去抓空气,但她感觉自己确实抓住了什么。
千槿解答解雨茞的疑惑,“我姑姑在知道作为祭品的人会死去后,不愿再举行祭天大典。因为没有及时献上祭品,国与国的秘密协议被打破。举国上下三百万人,全部要被处死献祭天神。我们毫无还手之力,残肢遍地、血流成河。
“死战毫无意义,一直以来,大家都把我当做未来的领导人看待,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承受痛苦,走上绝路。至少,我们要在临终前得到自由,而非被迫献祭灵魂。
“蚁子出现了。她死了,但她出现了,说她拥有了神的力量。可以救我,救所有人。然而献祭仪式已经开始,她清楚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我鼓动大家,钻了献祭仪式的空子,让他们把灵魂都献祭给拥有神之力,相当于半个神的她。
“让蚁子背上三百万人的担子是我的错。终结所有人痛苦的代价,是她近乎永恒的负担。我给她留的遗言,也成为了枷锁一样的存在。”
不要愤怒、不要悲伤、不要怨恨、不要绝望。这样的遗言,毫无可行性可言。可是蚁一直很认真地在试着去做,哪怕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也在强逼着自己去做。
灵魂换取一日神之力的约定被打破,转变为永远的奴隶契约,造成这个错误的,就是千槿。
千槿看着蚁笑着,那笑容,和她看着解雨茞、看着吴邪、看着黑瞎子、看着其他所有人的别无二致。
爱该是偏爱,但千槿对蚁做不到。
“现在我知道你的……”无能,解雨茞本想这样描述千槿,但看着她的脸,他说不出一句重话。
千槿点点头,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出现,是因为你们需要我,蚁子认为你们需要我。你们心中有阴影需要驱散。”千槿笑得很甜,她用手拨弄着蚁的头发,让发丝像被风吹起来的一样。
吴邪把耳朵贴在解雨茞的手机边,仿佛听到手机对面传来了很过分的话,替解雨茞骂出声,“少把你看得太重要,你不过就是……”
看见千槿朝他浅浅地笑着,吴邪想骂也骂不出口了。
“你打算怎么做?”解雨茞问。
“我?和你们说说话而已。”千槿以指为梳,给蚁梳头。身上的白雾飘散到蚁的身上,给她传输着力量。“你们知道蚁子现在要去找我,那你们知道她去找我做什么吗?
“她其实准备了一大长篇的腹稿要说,可是她见了我,就一直流泪。后来我们住在一间宿舍里,她也一直没说。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因为我们是朋友。
“大家通常不需要我做什么,他们总说,只要听我说话,看见我的笑容,他们就会感到满足,露出幸福的微笑。所以我总是在笑。”
她也会失落,也会彷徨,也会无助。但她不会让人看见,因为大家希望看见她的笑容。
千槿露出了她真诚的笑意后,如烟尘散去,吴邪他们这才发觉,他们的嘴角在不自觉地上扬。
这感觉好奇怪,但他们确实感觉有些放松……
“她走了?”蚁打断了他们的思绪。看到吴邪面露惊讶,就很直白地说,“无风自动,就是有东西来了。还给我梳头,我又不是白痴。”
解雨茞好奇地问,“你不想知道她是谁?”
“谁在乎。他们都来来去去的,我本来就跟个景点差不多。”有恶意的,没恶意的,蚁已经遇过不少这样的人了。
反正对她来说,人基本只有活死之分,活的人里面,也只细分了敌人、仇人、死者家属这几项大类。朋友……她现在还没有。
*
蚁向黑瞎子问,“有纸笔吗?”黑瞎子朝苏万这个哆啦A梦一伸手,苏万就拿给他。
他们都以为蚁是要练习魔法,做学习记录。但其实不是。她开始画画,那是两个人的轮廓。此时的她画技尚且稚嫩,只是因为控制力道得当,不至于太过潦草。但画出来的还是让人看不清脸。
之后几天,她也一直在画,吴邪他们始终看不清画纸上那两人的模样。只清楚一件事,就是蚁只画这两个人,至少目前如此。
张海盐和张千军没忘记他们的初衷,一直在劝说小哥振兴张家。结果不知不觉,就被小哥反过来诱骗成为了无偿的打工人。
吴邪看着他们,心里头只有一句话:一个汪灿走了,来了两个……难道是跟小花混熟了,大家都变资本家了?
吴邪觉得自己绝不在奸商之流,阿宁会自己给自己发工资的,可不是白打工。至于王盟?他们是大学同学,老夫老妻的关系了,自然不计较什么工资。
他理所当然地想着。
张海盐表面在花店打工,实则在润物细无声地劝导小哥振兴家族。同时,他背地里和黎簇、苏万打好关系,试图从这两个相对好骗的小鬼头口中,知道一些返老还童的秘密。
那个杨好,他接触了一下就放弃了。看着咋咋呼呼,莽夫一个,实则心眼不少,性格又倔,反而最不好骗。
张海盐确实从苏万口中,问到了一些什么。
“你是有委托吗?那你等大姐头恢复了,去侦探事务所咨询就好了。反正也没几天了。”苏万单纯地说。
张海盐点头。再次确认张海星就是蚁返老还童的化身。激动爬上了他的脸颊。
虾仔,等我。
之后他每天就盯着蚁,别的活计全丢给张千军做了。
张千军万马的心里一直万马奔腾,全在骂骂咧咧。
张海盐端详着蚁画了好几天,百八十次才像模像样的画作,问:“你画的这是谁?”
“杀父仇人。”
吴邪刚巧在,听到这个答案很吃惊。他以为那是小蚁的父母,因为他已经知道这时候的小蚁父母接连死去没多久。
蚁说,“我报不了仇,只能记住他们。”
一见面,她就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打不过他们,而且她还有别的敌人要对付,没有功夫浪费在确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上。
但是她觉得自己至少要记住他们的模样,在她的记忆因时间而变化之前。
吴邪看着那两人的画像,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嗯,他回想了一番,好像在小蚁的车上摆件,有一个很像……小蚁的干妹妹小星星?
小蚁只稍微提过一点,没说别的,只说过小星星差点从两百米高的位置掉下来,因为被人救了,还想着长大了要报答,然而那个恩人是冒认的。
小蚁对这事耿耿于怀,觉得暴打还差不多,报答个屁。后来她身上准备的链条,就加长到了两百米。
之后几天,除了张海盐别有用心,死守在蚁身边。其他人见他没什么小动作,也都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偶尔过来看蚁一趟,每次都看到她在画画。
蚁一味地画着,不把那两人的面容画出个十成十来,决不罢休。那两人在她笔下,越来越美,到后面,几乎让人看到就要晃一下神的地步。
张海盐看着那厚厚地一叠画稿,出了神。蚁盯着他瞧,认为他很可能是被迷到了,终于停下了笔。这些天她每天就只练了一下身手和魔法,其他时间就集中干这一件事了。
张海盐只是在发呆而已。毕竟再美的脸,看多了就不足为奇了。
他想着,从族长他们的动作来看,似乎返老还童的期限时间已经快到了。苏万说,恢复后,张海星很可能会忘记这段时间的经历。
虽然他拍了照,留了证据,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委托会被接受,因为那太过不可能了。救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在张海星心中的分量,肯定比不上族长。
第一印象,最重要的是冲击力吗?
在她恢复的一瞬间,给她致命一击?那就成敌人了吧,后面不被族长和他的那群朋友们围殴死才怪。
张海盐看着手机里他拍下的那张照片若有所思。
“张海星,你对我亲你的事怎么看的?需不需要我以身相许?”
“这种白痴问题我不回答。我觉得你干娘对你的性教育有所欠缺,推荐你去看有关的儿童绘本,弥补一下童年缺乏的知识。”
张海盐笑笑。他偷拿吴邪手机看过里面的视频了。知道返老还童时,因为身体变化,衣服会脱落。同理,恢复的时候,也要先把小孩的衣服脱掉,那就意味着,变大的时候几乎是光着的,这就给人可乘之机了。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族长的娘亲是个好人,张海星也听她的话,可以利用一下,先把人拐走。到时间了他再趁虚而入,脱光了衣服直接上。牺牲一下他的肉体,赚个媳妇,救回虾仔,划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