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赶到新湖派出所,已经是深夜11点半。
院子里灯火通明,停满警察,派出所民警和协警忙得团团转,羁押室人满为患,几十个违法犯罪嫌疑人正被几个协警责令蹲在院墙角下,蹲了好几排。
“韩局,不好意思,晚上连续捣毁两个地下赌场,一个涉黄窝点,抓获涉赌涉黄人员80多名,有点乱。”
领导的车进不来,所长、副所长守在门口等,一看韩博就跑到车边汇报。
韩博当过派出所长,知道破获这样的治安案件后续工作有多繁重。唯一不同的是良庄派出所辖区看似不小,其实大多为农村,这样的场面一年遇不到几次。但对他们而言,一晚上抓几十乃至上百个违法犯罪嫌疑人堪称家常便饭。
“没关系,这是你们的工作,”韩博回了个礼,主动跟二人握手。
田庆冬正准备把所长介绍给领导,市局刑侦局重案大队副大队长丁新强、分局刑侦副局长薛思宇和重案大队命案中队、分局刑警大队重案中队及新湖派出所案件侦查队的同志从里面迎了出来。
薛思宇一见面就提议道:“韩局,
所里人多眼杂,开会不太方便,我们去对面宾馆吧,杨斌所长跟宾馆经理说好了,借他们的会议室用一下。”
“也行,一起过去。”
办案要紧,韩博跟同样很年轻的杨所长再次握握手,跟众人穿过马路,来到斜对面的一个应该没评上星的宾馆。
他们显然早有准备,会议室门口有民警执勤,会议桌上已堆满案件材料。甚至有一台投影机,笔记本电脑已经连上去了,投影用的白色幕布已经放下来了。
韩博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中间位置,从包里取出纸笔,开门见山地说:“各位,时间不早了,正式开始,谁先来?”
“我们分局先来吧。”该让部下露脸的时候就要让部下露脸,薛思宇指指分局刑警大队长:“建峰同志,你先汇报。”
“是!”
黄建峰看了一眼坐在墙角里的民警,会议室突然一片漆黑,紧接着,投影机射出一道光柱,幕布上出现死者生前的照片和一老一少两个男子的照片。
“报告韩局,经过十个多小时的走访询问,我们基本上搞清的被害人吕璐的社会关系,调查中发现死者私生活混乱,两年前,在新海市民政部门与这个52岁的香港籍男子林国生登记结婚,同时据其好友反应,她从去年底开始又与这个27岁的西广籍男子赵兴荣姘居。”
随着刑警大队长的介绍,幕布上陆续出现几张死者分别与两个有关系的男子的合影。
“我们查到她以前租住过的小区,其邻居反应她毫无羞耻之心,甚至直言不讳地说她老公在香港,长期与其同居的是其男友,且沾沾自喜,邻居瞪目结舌。”
挺漂亮的一个女人,生活作风怎么如此不堪。
韩博暗叹了口气,只问重点:“案发时,这两个男子在什么地方?”
“丁大帮我们联系过边防局,边防部门提供的出入境记录显示,林国生两个月前来过一次内地,之后再也没来过深正,但不能排除其偷渡或买凶杀人的可能。”
黄建峰顿了顿,接着道:“通过四种手机号码簿里的朋友,我们找到了赵兴荣所在的公司,公司经理、财务及其同事证实,赵兴荣17天前去南湖出差,他是搞销售跑业务的,每天去哪儿了,拜访过哪几家公司,见过哪些客户,谈得怎么样,都要向公司汇报。从给其公司的汇报材料及我们查询到的航空公司和铁路部门的购票记录上看,案发前后他应该不在深正,没有作案时间。”
“不能因此就排除二人的嫌疑,就排除情杀的可能。”
韩博记录两个名字和相应的身份证信息,抬头道:“给南湖同行发协查函,这个赵兴荣既然是去跑业务,那么他每天肯定是要住宾馆旅店的,这方面的信息应该不难查,拜访过哪些客户又有记录,可以请求南湖同行帮我们查查案发前后他到底在不在南湖,到底有没有伪造不在场证据。”
领导可不是一两点谨慎,不放过任何疑点。
黄建峰楞了一下,急忙道:“是!”
“至于死者的丈夫林国生,相比赵兴荣更具作案嫌疑,毕竟谁也不希望戴绿帽子。我本来就要去一趟香港,明天一早过去,拜访一下香港警务处的几位部门主管,正好请香港同行帮我们摸摸林国生的基本情况。”
“太好了,
韩局,不怕您笑话,我们就怕遇到涉及香港人的案子。”
薛思宇接过话茬,一脸无奈地说:“只要涉及到香港人就很麻烦,说出来您不敢相信,有一段时间对一个香港人处罚200元都要送省厅审批,中间要经过办案人签字,所领导签字,分局法制科签字,分局领导签字,市局法制处科员签字,法制处领导签字,甚至关局签字。
送到省厅,要省厅法制局、省厅主管领导签字才能开出具有法律效力的手续,而这些又都要求我们在关人的最长期限24小时内完成!不光把基层民警苦不堪言,连我们这些中层干部都被搞得焦头烂额。”
竟然有这样的事!
要那么多主管领导签字,万一领导不在单位怎么办,就算都在单位24小时也很难走完程序。
韩博觉得很不可思议,下意识问:“现在呢?”
“现在好点,但也很麻烦。”
审批程序繁琐,这不是一个副局级副局长所能改变的,何况还是一个挂职的副局长,韩博轻叹口气,指指自己的直接部下:“言归正传,丁大,请你继续。”
“好的。”
丁新强没让操作电脑的民警搞投影,简明扼要地说:“情报中心查询了几个信息系统,没搜索、碰撞出有价值的线索,死者虽然可能是吸毒人员,甚至有可能贩毒,但之前没被处理过,至少在我们的系统里没犯罪记录。”
“在死者家发现的麻-古呢?”
“大路货,缉毒处和各分局之前缴获过很多,加起来估计有几十公斤,主要成分基本一样。说句丧气话,只要是吸毒人员,想在市里买到这样的毒品不难。”
二十几颗麻-古,在黑市上价值不算高。
看来很难通过毒品来源查清死者遇害的真正原因,或许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吸毒人员,买来完全是自吸的。
韩博想了想,又问道:“死者的经济情况呢,她是靠什么在深正生活的?”
分局刑警大队长黄建峰再次接过话茬:“我们去银行查过,她的几张银行卡内共有八万多人民币存款,信用卡授信额度十万。据与其关系不错的几个女性朋友说,其丈夫林国生每个月给她0元港币。
我们调查中还发现,死者好赌,经常去澳门,她朋友说上个月她手气非常好,去澳门赌了三天,赢了二十几万。她不仅去澳门赌,还经常出入深正尤其安宝区的几个地下赌场,今晚新湖派出所就是根据其朋友提供的线索成功捣毁掉两个地下赌场的。”
“十堵九输,她手气不可能总那么好,不可能总赢吧?”
“据我们了解她有输的时候,林国生以前曾给她在富田区买过一套房,那套房子就是因为她欠下赌债卖掉的,房子价值三百多万,可见她其实是输多赢少。”
不仅生活作风不堪,还涉毒涉赌,这个案子真是错综复杂。
韩博沉吟道:“她遇害,有没有可能与赌博有关?”
丁新强摇摇头:“可能性不大,分局在走访询问中没发现有人上门逼债,不管以前租住的小区还是新桥小区,治安局和我们情报部门也没收到过这方面的风声。”
薛思宇补充道:“我们发动了所有线人,尤其那些跟讨债的家伙走得比较近的,刚才还审讯过刚落网的两个聚众赌博的主犯,他们都没听说过死者欠谁的赌债,或管谁借过高利贷。”
“这就怪了,现场财物一样不少,谁会无缘无故杀她?”
“我们倾向于情杀,她花林国生那么多钱,都跟林国生结婚了,却给林国生戴绿帽子,完全有动机偷渡过来杀人或雇凶杀人。”
“案发现场门锁完好无损,没发现撬过的痕迹,肯定是熟人作案!”
重案大队和分局刑警大队意见一致,韩博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追问道:“小区监控呢?”
“确实坏了,一无所获。”
“死亡时间?”
“法医刚解剖完尸体,判断死亡时间应在10月24日晚11点至10月25日上午8点之间。另外现场提取到的足迹已证实是小区一个保安留下的,10月24日上午,他去死者家借过钥匙。”
“其它痕迹呢,有没有采集到生物物证?”
“防盗门和室内提取到三十多枚指纹,暂时无法确认其中有没有凶手留下的。勘查人员从死者身上及其遇害的位置提取到两根毛发和一点皮屑,暂时也无法判定是不是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