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和沈昭昭一起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屋子外面是铁栏,可以看清楚这里是一间牢室。
但这处牢房不大,对面的牢房里关着十来个人。
沈昭昭被推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又仓皇的爬起来去摇铁门,声音尖利:“放我出去,我要见崔大人,快让我见崔大人!”
一名侍卫不耐烦的过来,手上的鞭子用力,一下打在了沈昭昭的脸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沈昭昭一瞬间捂着脸滚在地上。
手指间渗出血丝。
那侍卫丝毫没有理会滚在地上的沈昭昭,将鞭子插在身后又走了。
牢里的其他人冷漠的看着这一幕,无人敢发出一声。
沈微慈坐在角落处,静静的看着翻滚在地上的沈昭昭,听着她压抑又吃痛的哭声,看向了牢房四周。
到处都是侍卫。
她又收回了目光。
其实沈微慈只恨自己现在手上没有一把剑,要是有的话,她可能会亲手刺入她的心脏。
沈昭昭惨叫一阵,最后又化为低低的哭声,像是疯了一般,不停的喃喃为什么。
“为什么不放我走……”
“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从蓬乱的发丝里忽然抬头,从她眼角蔓延至她下颌的血痕分外狰狞。
她紧紧看着沈微慈,猛然朝着她扑过来:“都是你……”
“你扔下我,你要我死,可惜我没死,我被躲在山上的猎户救了…”
“却被叛军抓到……”
说着沈昭昭大笑起来:“都是报应啊,哈哈,都是报应……”
“你想杀我,可你和我一样,你和我一样都要死……”
“哈哈哈哈……”
沈微慈静静看着沈昭昭疯癫的动作,没有了任何情绪。
她只是在沈昭昭往她身边靠近时,冷冷清清说了一句话:“你放心,我从来不怕死。”
“就算死了,我在黄泉也不会放过你。”
“你在意的我都不在乎,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就算是死,你不会觉得你的下场比我更好吧?”
“我至少在他们眼里还能被利用,你呢?”
沈昭昭愣了愣,想要往沈微慈身上扑过来,沈微慈咬着牙,用尽全力将沈昭昭踢开。
她按在沈昭昭肩上,低着头的眼眸里这才透出恨意:“沈昭昭,我一直在想,你不是这么想要活着么?那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你说呢?”
说着沈微慈扬起手上刚才在地上捡起的石头,尖锐的一角已经深陷在沈昭昭的皮肤上:“要是你这张脸全被毁了,再也不能见人,你还有脸活着么?”
“你贪生怕死,恩将仇报,心肠歹毒,本来不配活着的。”
“但死了真的太便宜你了……”
沈昭昭颤抖的看着沈微慈:“你敢——”
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传来一股刺骨的痛,她不由惨叫起来。
侍卫又走了过来,见到牢房内的场景,扬了一下手上的鞭子,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声音:“再吵,拖出来一人二十个鞭子。”
沈微慈抿着唇从沈昭昭身上下来,坐回去了角落。
沈昭昭瑟缩着捂着脸,手指直打颤,再也不敢去沈微慈面前,蜷缩在了另一边的角落。
牢房内阴冷潮湿,垫着火把,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或许天亮了,又或许没有。
沈微慈一直低着头,冷静的面容下,唯有她知道自己有多么慌乱。
不知过了过久,哭声划破了安静的牢房。
沈微慈惴着的心停摆,跌跌撞撞的走到铁门前。
铁门外,崔砚抱着清娪,看着沈微慈。
清娪布满灰尘的小脸儿一看到沈微慈就哭着伸出双手喊:“娘亲……”
“娘亲,抱抱——”
沈微慈强忍住泪水,对上崔砚的视线,沙哑的开口:“将孩子还给我。”
崔砚让人打开牢房,将清娪交到了沈微慈的手上。
他又看了沈微慈一眼,虽说脸颊脏污,但从她颈脖上的皮肤依旧可以看出细腻白净。
她说话的声音更细柔,即便颤抖,也别有韵味。
最后他视线落在沈微慈抱着孩子的手指上,细致匀称,不似农妇的手指。
沈昭昭这时候也奔到铁门边上,伸手紧紧拽着崔砚的衣摆哭求:“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要去禹州,我要回家。”
“求求你……”
崔砚皱眉不耐烦的踢开了沈昭昭,又对身边随从吩咐了两句话,接着就大步走了出去。
沈昭昭被崔砚一脚踢的缩成一团,冷汗淋淋。
沈微慈被一个侍卫拽出来,推着她往前走。
她看了一眼牢房内仍旧蜷缩着的沈昭昭,将怀里的清娪抱紧。
沈微慈被带出了牢房,带进了一处似乎是客房的地方。
她被推进去,房门被从外关紧。
沈微慈在房子里环视,最后她视线落在一个杯子上,伸手将瓷杯藏进了清娪穿的厚厚的衣裳里。
只是才刚藏进去,门外很快被一名看着麻利的妇人推开。
那妇人手上端着一个铜盆进来,看了沈微慈一眼没说话,直接端着铜盘放在梳洗架上,又扯了块毛巾在铜盆里洗了洗,接着就往沈微慈身边过来。
她手上拿着湿了的帕子,抬手就往沈微慈的脸上并不温和的擦过去。
动作全是蛮力。
沈微慈抬头:“我自己来。”
那妇人根本不与沈微慈搭话,依旧自顾自手上的动作。
脸上的泥污被全部擦去,那妇人见了沈微慈的脸愣了愣,随即又嘲讽似的冷哼了声。
她过去柜子里找了件衣裳过来,接着又粗手粗脚的去脱沈微慈身上的衣裳。
那妇人的手劲很大,沈微慈怀里抱着孩子不是她对手,被她拽着衣襟往下扯。
怀里的清娪被这妇人的动作吓到了,沈微慈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又弯腰将清娪放在凳子上,看向那妇人:“我有手,我自己来。”
那妇人这回总算开口,却是满目的嘲讽:“你们这些贵人不都是穿衣脱衣要人伺候么?”
“怎么了,这会儿要自己穿了?”
沈微慈皱眉看了一眼着妇人粗黑的手指,脸上的皮肤黄黑,眼里带着对她的厌恶。
“我最恨你们这些京城来的人,只知道享乐,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受苦。”
“我看你们活该!”
沈微慈大致猜到了着妇人身份,大抵是附近农户里的妇人,被抓来做饭干杂活的。
沈微慈垂目脱衣,又从那妇人手上拿过衣裳来,一边穿衣一边低声道:“我夫君正在守城,正在抵御金人。”
“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不会轻易对逆贼和金人妥协,也不会苟且偷生的。”
说着沈微慈对上那妇人的眼睛:“我也不是京城的贵妇人,所以我明白你的意思,从来百姓最苦。”
“没有人想要现在的局面。”
妇人听了沈微慈的话愣了愣,一时忘了动作。
直到沈微慈穿戴好重新将清娪抱在怀里,她才反应了过来。
她的语气已经好了许多:“崔将军让我带你去另一间屋子。”
沈微慈抱紧孩子,点了点头。
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另一间屋子里,屋子内的地上蜷缩着八九名衣衫褴褛的妇人和男子。
沈微慈看了一眼她们的衣着,都是绸缎,显然是富贵出身。
沈微慈心里估摸着应该是从京城逃出去被抓住的人。
她迅速打量她们一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些人她都没有见过,应该不认得她。
沈微慈刚才穿衣后又整理了下头发,故意将额前多弄了些头发挡着,低着头,看不清楚的情况下也很难辨认。
崔砚站在一边负着手,视线落到沈微慈身上时一顿。
虽说他刚才只是草草几眼就已经看出那个女人应该容貌不俗,但却没想到即便是她低头安静的站在那里,身上的温婉宁静也让人惊艳。
即便是一身粗布麻衣,身上那股由内而外的秀雅是装不出来的。
即便不看沈微慈的脸,也知道是位被娇养在深闺里的貌美妇人。
他又想起早就有传闻说宋璋对自己的妻子格外爱护,成婚五年,府中未纳一位姬妾,这在京城贵族中极少见。
现在崔砚有一丝信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或许真的是宋夫人。
这样的容貌,五年独宠也并不奇怪。
算是意外之喜。
他依旧对着地上的那几个人问:“好好看看,面前的女人是不是宋璋宋将军的妻子。”
说着崔砚让其他人抽出刀刃架在那几人脖子上,冷笑一声:“说实话了就放过你门,敢有虚假的,当心抹脖子。”
地上的人顿时被吓得浑身发抖,四五名妇人更是惊惶的尖叫\/。
男子还算镇定,抬头往沈微慈的脸上看去。
沈微慈紧抿着唇,依旧低头,落下来的发丝挡住了她些许脸庞,地上的人便愈加凑上来。
一名侍卫这时候收到崔砚的眼色走了过来,伸手捏住了沈微慈的下颌,就让她抬起头。
崔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好看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