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告庙仪式如期举行。
齐桓公带着众大夫来到宗庙,太祝早已把祭品都准备妥当。桓公在齐僖公牌位前跪拜,然后起身接过太祝递过来的酒爵,高举过顶,然后缓缓地在胸前划一道弧,把酒洒到了地上。他跪倒再拜,然后跪在地上大声祝道:“孝子小白敢告先君僖公,因徐以臣弑君、陈擅杀世子、郑背齐从楚,小白于今日率师南征,伏维鉴知,谨告!”
祷告已毕,桓公请出僖公牌位,双手抱在胸前,立于台阶之上,此时,众大夫都肃立在阶下,仰头望着桓公,一片肃穆。桓公扬声命令道:“寡人亲帅中军,管仲为副;高子帅左军,隰朋为副;国子帅右军,宾须无为副;王子成父为先锋;宁戚为后队,供应粮草;公子无亏守国,鲍叔牙佐之……”
命将完毕,齐桓公宣读誓辞:“诸大夫悉听寡人所言:徐以臣弑君,叛逆至极;陈擅杀世子,昏瞆无道;郑背齐从楚,无视我大齐。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为盟主,不得不伐!请随寡人出征,辅佐寡人,诛除叛逆,扬我国威!凯旋之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决不食言。若有懈怠不尽力者,必受严惩不赦!”
众大夫振臂连声高呼:“扬我国威!扬我国威!扬我国威!”
众大夫簇拥着桓公,将僖公牌位恭送上斋车,然后各自上车,跟随桓公出城。士卒早已在城外排列整齐,最西边是王子成父的先锋军,其次是高子的右军,然后是桓公的中军,最东边是国子的左军。各有兵车一百乘,南北一字儿排列。每辆兵车上肃立着三名甲士,中间一个是御,专管驾车,他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拿着马策,只待一声令下,便策马纵辔,驰骋疆场,两边的武士各自腰挂长剑,背负长弓,手持长戈。兵车两边各站立着一列步卒,背负长弓,一手持盾,一手持戈。
在南边早就筑起了一个一丈多高的土坛,坛中央堆起了一人多高的木柴,柴上摆放着玉帛。桓公率领众大夫登坛,太祝大声宣布祭天仪式开始,他大声祝道:“大齐承天命,征伐无道,上天保佑大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上天明鉴,伏维尚飨!”
在坛下,有牛、羊、猪各一头,早都被捆好,三名庖人手持利刃等候在一旁,听到“伏维尚飨”四字,手一挥便把长刃刺进心脏,左右搅动两下,抽出刀来,鲜血跟着刀尖呼呼地流出来,有人端着盆在下边接着,殷红色的鲜血在盆里打着旋,冒着血泡,腾起了丝丝热气。然后把鲜血涂摸到战旗、战鼓上。他们的动作是那么娴熟,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
太祝指挥着,将牛、羊、猪三牲抬上祭坛,放到木柴上。太祝点燃木柴,火焰越烧越大,齐桓公三拜之后,起身将酒爵的酒浇到地上,接连三爵。此时大火越烧越旺,肉烧出了油,在火中吱吱地响,溢出了阵阵香气,灰白色的灰烬随着窜起的火苗飞上了天,像是信使上天报信去了,火大生风,火焰发出呼呼的声响,像是神灵享用牺牲时快乐的喘息声……
全军将士注视着火光,庄严肃穆,仿佛内心也被点燃了,涌起一股热流,浑身躁动。
齐桓公手一挥,几十面战鼓一起擂响,发出了出征的号令。顿时,旌旗飞扬,人喊马嘶,大军开始出发。王子成父为先锋,率队先行,高子、桓公、国子各自率领右军、中军、左军依次紧随,像一股洪流,浩浩荡荡,滚滚向前涌去。
大军一路向西,穿过历下 ,折向西南,从阿城出齐境,再沿鲁卫之间一直往南。卫国的新任国君卫懿公率兵车二百乘早就在边境等候,两君相见,互致问候。齐桓公对卫懿公说道,先君惠公新丧,尚未下葬,卫国可不必随寡人出征。懿公听了,心下高兴,免受野外风餐露宿之苦,正遂心愿,忙向齐桓公道谢。
卫公子开方为齐桓公御车,见了哥哥卫懿公,却并不十分亲热。齐桓公有意让哥俩说会儿话,叙叙旧,便与管仲在车下漫步。兄弟俩站在那里,一时找不到话题。懿公有些可怜开方,从小就陪着两个妹妹去了齐国,虽说贵为公子,却不过是先君用来换取齐国支持的抵押物。这时,两只白鹤从懿公的车上飞下来,扑打着翅膀来到懿公脚下,翩翩起舞,不时地引颈欢歌几声。懿公顿时笑容满面,指着白鹤说道:“看寡人这白鹤如何?”
这白鹤浑身雪白,除了头上顶着一块红,再没有一点杂色,羽毛油光锃亮,展翅高蹈,神色飞逸,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透露出一种对世间万物都不屑一顾的高贵气息。开方咧咧嘴,似笑非笑,嘴上说“好鹤”,心里却涌上一阵愤愤不平,你又有何德何能?就凭着是嫡长子,就可以做一国之君,享受这荣华富贵?
齐桓公与管仲在远处望见这一对白鹤,桓公说道:“这新任卫君是个爱玩的主子。”
“君上有所不知,这卫君最喜欢养鹤,宫里仙鹤成群,不离左右。更有甚者,将最喜爱的两只鹤封为大夫,享有爵禄,出门乘车。”
“竟有这等事,这卫侯玩得过分了!”
“玩物丧志,必受其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