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齐桓公与宰孔及众诸侯一同登坛,都有哪些诸侯?有鲁、宋、卫、郑、许、曹等六国君主,陈宣公杵臼年老,又突然患病,专门派使者前来告假,并特地申明,将唯盟主之命是听,无论盟书如何制定,都将严格遵守,不敢逾越。
登到坛上,依次站定。齐桓公说道:“众位贤君,自古以来皆歃血而盟,今日我等众人一心,不如改他一改,不用歃血如何?”
众诸侯望着齐桓公,一时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齐桓公继续说道:“歃血就得杀牲。牛可耕田,杀之可惜,不合上天仁慈好生之意。寡人欲不杀牲而盟,不知诸位贤君意下如何?”
歃血而誓是为了上达于天,上天予以监督,或不遵守誓约,神明降罪,予以惩罚。若不歃血,能达于上天否?
齐桓公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坚持道:“天不违众。我等一心,天必从之。”他见众人不语,便不再商议,直接决定道:“今番就不杀牲了。”
祭牛早已在坎中被捆绑得结结实实,本来是要杀了牛,割下牛耳,放到珠盘之中,呈给盟主,这就是所谓的执牛耳,然后再依次歃血起誓。这次齐桓公却不让杀牲,只是让司仪将盟书高声宣读一遍后,将盟书放到牛的身上,然后依次向天起誓。
起誓后,本来是应该把牺牲和盟书一同埋在坎内,现在不杀牲,便让人把牛牵走,只埋了盟书。
盟誓之后,齐桓公大宴诸侯。一时间载歌载舞,钟鼓之声不绝,齐桓公与各位诸侯互相献酒,其乐融融。众诸侯对齐桓公恭敬有加,齐桓公颇为自得。酒酣之际,齐桓公请众诸侯投壶为乐,乐师奏起《狸首》之曲,齐桓公请宰孔先投,宰孔却谦让不肯,请齐桓公先投,其他诸侯也都随声附和,齐桓公便不再谦让,来到阶前,接过箭来,随着音乐节拍吟道:“有肉如山,有酒如河,寡人中此,独步六合。”吟毕,投出箭去,不偏不倚,正入壶中,众人大声喝彩,齐桓公也抵掌大笑。
宰孔对齐桓公道:“来葵丘日久,天子使人来,命孔会盟之后,即便回京。如今会盟已过,孔明日即返。”
齐桓公再三挽留,宰孔却不肯,齐桓公只得作罢。此时,宋襄公也提出明日即归,他迟疑再三说道,作为东道主,本应该送盟主和各位君主离境,但先君未葬,不便久留在外,还请盟主与各位贤君海涵。按照礼制,诸侯去世五个月后下葬,下葬之前殡于宗庙。齐桓公立马应允,说贤君正在治丧期间,本就不该来。他扬声对其他诸侯道:“其他诸位贤君,我等难得一聚,须得畅饮几日方可,谁也不可早归。”
众诸侯唯唯称是。
第二天一大早,宰孔动身返回洛邑,宋襄公与之同行,他要先送宰孔。齐桓公率诸侯送出城外,目送着他们走远了方才回去,继续欢饮不提。
宋襄公将宰孔送至宋境,二人饯别。说起齐桓公,都说他英雄豪放,不拘一格。宰孔道:“陈牲载书而不歃血,自古未闻,足见英雄气度。”
“只是……”宋襄公欲言又止,望一眼宰孔,把话又咽了回去。
宰孔看一眼宋襄公,问道:“贤君是想说他不该说独步六合吧?”
宋襄公点头,他真佩服宰孔的观察力,连自己想说什么都看得这么准。
“齐侯骄矣。”宰孔长叹一声,“但有管仲辅佐,尚不足虑。”他脑海里浮现出赐胙时管仲悄悄地扯齐桓公衣袖提醒他下拜的情景。
“只是管仲年已老迈,虽说身体尚健,但看上去已大不如从前。”宋襄公道。
“管仲之后,世事难料呵!”说完,宰孔起身道别。二人分手,宋襄公自回宋都不提。
宰孔离开宋国,来到郑境,一路前行,看看天色将晚,前边有一驿馆,便吩咐侍从,在此休息一宿,明日再行。待走进驿馆大门,却见院中早已停着十余辆乘车,其中一辆大辂,极为华丽,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人,不是王室公卿,就是封疆诸侯。正思忖间,侍从来报,说晋侯在此。
原来,晋献公去参加葵丘之会,路上感了风寒,一开始还挺得住,走到此地时却浑身害冷,发起烧来。无奈只得在此住下,一连住了五六日,今天才觉得舒服些。
宰孔让侍从收拾住处,自己径直去看望晋献公。
晋献公正卧于榻上,端着一碗姜汤,趁热慢慢地喝,听说宰孔来了,急忙起身,出来相迎。二人寒暄一番,说起葵丘之会。晋献公道:“可恨这不争气的身体,一病就是多日,耽搁了时间,太宰参会都回来了,自己还未曾到。”
宰孔安慰道:“人食五谷,谁能不病?贤弟不必自责。况且路途遥远,路上辛劳,更难保无恙。”
晋献公道:“无论如何,明日必须动身了。”
“贤弟无需着急,身体要紧。”
“再迟几日,恐齐侯与各位贤君就要离开葵丘了。”
“依愚兄所见,贤弟不必勉强,在此休养几日,待身体康复即返回晋国吧。”
“弟恐齐侯生怒,不利于晋。”其实,晋献公从来没有参加过齐桓公召集的会盟,秦晋齐楚都是当时大国,只有齐国称霸中原。这几年,齐桓公南伐楚、郑,讨伐不顺,晋献公恐齐桓公有西征之意,于是前来寻盟。
“贤弟不必多虑,齐侯骄矣,东略将应接不暇,何以西图?”宰孔略一迟疑,又说道:“倒是贤弟国中恐有乱,恕兄直言,贤弟不可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