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岑老弟,还有两张,就这样的桌子你还有两张?”金老头直接就凑了过来,把棉麻上衣穿上,又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向老爸跟四姨父递过去。
关宝鉴不遑多让,也从口袋里摸出名片散去,散完名片还散烟。四姨父接到烟后看了一下,惊呼:“嚯!天都!这得一百多一包吧?”
趁着金老头、关宝鉴二人跟老爸他们寒暄的功夫,岑济从房间里把装臭菜的小坛子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妈,买豆腐了吗?晚上吃这个!”岑济把坛子搬到厨房,用手拍了拍。
老妈轻轻打开盖子,凑近闻了一下,差点把午饭yue出来:“这东西从哪搞的,味道还挺正宗的!”
“崇文那边也腌臭菜,有一家老奶奶会搞得很,我去找她花钱买的,这么一坛子要一百块!”
本以为老妈会怪自己乱花钱,没想到她还挺高兴的:“那不亏,这坛子里面还有水,以后加点菜、兑点冷开水还能继续腌!”
等岑济回到院子里,金、关二人一下子就贴了过来,岑济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一摆手先堵住他们的口:“说说吧,先说这张桌子!”
“既然金老师也在这里,我今天也不敢托大,让金老师先报价!”关宝鉴这人坏得很,想提前套金平海的底价。
“哼!”金平海刚想开口,旁边的年轻人一把拉住他胳膊,跟他耳语几句,金平海听完看了看岑济,又看了看关宝鉴。
“关总,你既然已经把椅子拿到手了,今天这桌子就先让给我吧!”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先请金老师先开口嘛!”
金老头回头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对方轻轻点了一下头,只好咬着牙说:“好!那我就开价了!”
“洗耳恭听!”关宝鉴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的表情配合那对绿豆眼,那真是要多阴阳有多阴阳。
“今天无论关总你出多少,我金平海都加10万!”此言一出,关宝鉴立刻傻眼,愣了两秒,立刻反应过来:“金老头儿,你这叫什么报价?我要是出一块钱呢?”
岑济本来在旁边看热闹,一听关宝鉴这么说,顿时有点慌:“别别别!大家和气生财嘛!怎么的也得定个底价才好哇!”
关宝鉴得意地看着金老头笑了起来:老东西,想占我便宜,没门儿!
金老头见关宝鉴不吃这一套,只好先跟岑济简单介绍了起来,这桌子叫翘头案,应该是明中后期的产物,整块桌面由一整块黄花梨切削而成,与先前的椅子估计不是一套,因为这块黄花梨木太大了,从木纹上就可以分辨。
整块木材如石如玉,坚硬异常,还有不少花纹形似鬼脸点缀其上。金平海猜测应该是明朝中后期,某个盐商或是海商送给当时高官的礼物,因为只有他们有这样的财力和资源能够打造这样的器物。
岑济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知道这东西应该不便宜,所以他只想听最终的报价!
“从近些年的拍卖市场来看,像这种形制的翘头案,拍出高价的不少,像去年拍出的螭龙纹翘头案,成交价在800万左右--”
关宝鉴一听金平海说800万,立刻就急了,马上插嘴:“但是我们市场上一般不会出这么高的价!上拍还得给拍卖公司交不少钱,费时费力,所以价格会比实际价值高很多,岑老弟你要考虑清楚!”
原来关宝鉴怕金老头瞎抬价呢,岑济心理估计了一下,大概价格要少一些,那自己也能有好几百万进账,无非钱多钱少问题而已!
“所以我估个底价,550万左右应该比较合理!”金平海说完就闭嘴了,眼观鼻鼻观心,好似老僧入定一样。
关宝鉴跟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便转出院子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就回来就朝着关宝鉴点点头,关宝鉴看见之后,笑着朝岑济伸出手指比了个“八”。
“588万!岑老弟,讨个吉利!”关宝鉴笑眯眯的。
“600万!”金海平头都不抬。
“金老师啊,您可要想好喔,这么大的物件,可不像椅子那么好出手!”关宝鉴显然被金海平这世外高人似的模样镇住了,再次出言“好意相劝”。
金海平不搭理他,关宝鉴只好继续开口:“620万!”
“650万!”
“660万!”
“700万!”
关宝鉴脸色铁青,难看的可怕,又朝着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赶紧溜出去打电话。
关宝鉴借此空闲拿出了烟,给周围人散散,岑济看的自己浑身燥热,四姨父张大了嘴,接过烟之后手抖得厉害,按了半天打火机都打不着火,岑济见状给他点着了。
老爸更是一把抓住岑济袖子:“儿子,这两个人不会是想向你行贿吧?这桌子能值这么多钱?要是犯了错就赶紧认,违法乱纪的事咱们可千万不能做啊!”
岑济心里只有苦笑:你儿子都已经在单位混到要去驻村了,还能有哪个不长眼的来走门路?
只好拍拍老爸的小臂:“你就放心好了,这东西是货真价实的,我哪敢做那些事啊,借我八个胆子也不敢!”
老爸听完慢慢松开了手指,岑济用手捋了捋,袖子上都汗津津的,看来老爸也是紧张的不行啊。
关宝鉴的司机从院子外面快步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关宝鉴先是脸色一喜,随后眉头又皱了起来,最后把烟头一扔:“708万!金老头,你要是还敢跟,我就服你!”
金平海听完抬起了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犹豫了一阵子,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算你关大脑袋厉害!”
回头朝着那个白衬衫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白衬衫立刻就站起了身准备走。
“别走啊、别走啊,我这里菜都要烧好了,在这吃个晚饭再走吧!”老妈恰好从厨房出来,见有客人要走,赶紧发挥传统艺能:留客!农村人都是这样,无论多大的事情,总得吃过饭再走。
这是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待客之道,吃过饭再走这句话虽然很短,但却饱含了浓浓的温情,或许主人家自己也不宽裕,但绝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走,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吃的饱饱的,浑身暖暖的踏上归途,这就是对农村人最大的褒扬和慰藉!
然而这个白衬衫显然不是在农村长大的,朝着老妈摆了摆手:“实在是抱歉,我晚上回去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金老师你、您晚上--”
“我跟关老板一起回去就行,他总不会把我丢在路上的!”金海平苦笑,接着转过头去看着关宝鉴:“关总,晚上搭个顺风车呗!”
“哎呀!金老师能坐我的车,那我真是三生有幸,高兴还来不及呢!”关宝鉴一脸阴阳怪气,怎么看怎么贱,不过岑济现在看着他,越看越可爱,那两只小绿豆眼都那么温柔。
不行了不行了,岑济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上去亲他两口,咽了下口水:“那金老师您就留下吃个晚饭,我妈可是烧了个特色菜,一般人都吃不到呢!刚好晚上不开车,我陪你好好喝两杯!”
白衬衫见金老头有了着落,打声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岑济心想这人可不咋地道,这金老头一看就是给你办事的,虽然事情没办成,可你也不能一走了之啊,多伤老同志的心。
说话间老妈已经把菜都端上了桌,一张八仙桌,老爸要请关宝鉴、金老头坐上首,两人纷纷推辞,最后只得分坐东西两边,岑济跟金老头坐了一边,关宝鉴跟四姨父坐了一边,司机坐在下首靠门处。
老爸显然非常高兴,不过也有些忐忑,毕竟没见过这么多钱,也怕关宝鉴不认账啊!
好在菜还没上齐,关宝鉴已经把300万打到了岑济账上,还说明天一早安排人过来拉桌子,老爸坚决要求今晚就把桌子带走,开玩笑,要是今天晚上被人偷了怎么办?
岑济心里直夸老爸想的周到,这玩意还真说不准,要是就放在这里,估计老爸老妈两个人晚上就得把自己绑在桌腿上了。
关宝鉴也不推辞,连声说好,忙叫司机安排货车不提。
“关总啊!这今天得了一件好物件,晚上不得喝点好的?”金老头上了桌就开始揶揄关宝鉴。
“那还用你说,大成,把酒提上来!”关宝鉴那叫一个志得意满,挥手让司机把手提包拎了过来:“今天我是志在必得,所以提前把庆功酒给带来了!”
手提包一打开,大成往外提了两瓶国窖1573,把四姨父看的两眼直放光,直说自己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沾沾喜气。
“酒看着也还行吧!”金老头不以为然,似乎要在酒桌上找回场子。
“那是没有你搞的那个年份茅子大全来的大气,不过我这人不好酒,过得去就行!”关宝鉴伸出小手直摇晃。
对了,自己还有两瓶茅子呢!干脆拿出来让金老头给看看,要是不太值钱,今晚就当请老金喝酒了,算是劳务费吧!
“金老师,您给掌掌眼,我这两瓶茅子怎么样?”岑济从双肩包里把酒摆到了桌上。
只见一瓶茅子瓶身上裹了白棉纸,穿越过来以后,已经略微带黄,轻轻揭开白纸,正面是一张酒标,左上角挂着一颗红五星,往下依次斜着印刷“中外驰名”“贵州茅子酒”,右下角是“地方国营酒厂出品”,背后贴了一张纸,写着一段文字。
另一瓶没有白棉纸,正面是酒标,左上角却是一朵葵花标志,下方文字还有英文标注,背面也同样是一张纸,与第一瓶类似。
金老头看到第一瓶酒的时候,面露微笑,不住点头,看到第二瓶酒的时候,就开始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像是要焕发第二春一样。
“今天金老师跑了这么远,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这样吧,今晚金老师你挑一瓶带走,另一瓶我们晚上一起喝了!”
“真的?!”“不能喝啊!”
金老头和关宝鉴同时大喊,不过两个人喊得话有些不太一样!
“岑老弟你可不要可怜金老头,他这个人闲着也是闲着,送他什么酒啊!”
“关大头你可闭嘴吧你!岑老弟送我酒关你什么事?”
这两人还真是,好好吃饭吵什么架。岑济赶紧将二人拉扯坐下来,金老头直接就双手把岑济胳膊抓住:“老弟啊老弟,哥哥我也就这么个爱好,你要是把这酒让给我,我以后就--”
“打住打住!”岑济一阵恶寒,以后就是我的人?你可垃圾吧倒吧你!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一瓶酒而已,我在网上也查过,这酒也就四五万吧,今天我进账这么多,还得感谢二位呢!”
老爸在旁边听到一瓶四五万,正准备出言批评一下岑济,可后面听到自己儿子今天进账七百多万,觉得拿瓶酒出来感谢一下对方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要是没这老头子一个劲抬价,这桌子也卖不到这么多钱。算了算了,虽然有些贵,但也说得过去。
“岑老弟,你这两瓶酒,其中一瓶虽然跟你说的差不多,可是另外一瓶可就不止这么多钱啦!”关宝鉴有些酸酸的,自己可是出钱的,怎么好事还给金老头占去了。
“哦?此话怎讲?”
“关大头你闭嘴,我来说,岑老弟你相信我,我肯定不坑你,该多少钱我出,把酒让给我就行!”金老头一脸真诚。
“唉?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送你就送你,金老师你给我们介绍下!”
“好好好,岑老弟你先别急着开口,等我介绍完你再定夺吧!”金老头见此时菜已经上齐,便提议大家先共饮一杯。
麻蛋,这金老头应该去说书,真会吊人胃口。
一杯酒下肚,金老头吃了口菜,又夸了老妈手艺,才对着两瓶酒娓娓道来。
原来这第一瓶酒,就是80年生产的,因为后面的标签上有“三大革命”字样,因此也被称作“三大革命”茅台,这在市场上行情价大概在几万块左右。
另一瓶就不一样了,这正面酒标是带英文的,当时酒厂工作人员在清理仓库时,发现还有一批出口用的剩余酒标,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就给内销酒用了,因此会出现正反面都不一样的情况。
市场对这批茅子起了个外号,叫“三大葵花”,取自正面葵花酒标、后标签“三大革命”,恰好当年生产年份是1978年,可以说是颇具收藏纪念意义,市场行情一般在十万往上了。
听完之后,岑济心里肉痛,自己这张破嘴,没事学人充什么大款啊,这钱还没焐热,就往外送了,这以后要改!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故作大方地表示送就送了,一瓶送老金、一瓶送老关。
二人兴高采烈的收下不提,酒桌上开始热闹起来,刚喝完一轮,老妈又从厨房端来一个小陶锅子,里面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隔着老远岑济就闻到了,那叫一个臭啊!
桌上几人反应各有不同,金老头一脸喜色,满怀期待;关宝鉴觉得新奇,跃跃欲试;大成直接捏住了鼻子,表示接受不能;老爸跟四姨父直接就站了起来,相视一笑。
陶锅子端上桌,只见里面的臭菜切得细碎,随着汤水上下翻滚,里面的小米辣因为过了油煸炒的缘故,显得格外油亮,点睛之笔是那一块块被切成寸许的豆腐,在黄绿色的汤汁里浸满了汤汁,像果冻一样微微颤抖,仿佛已经知道自己将被桌上的人类送入口腹之中。
老妈随后从厨房里抓了一把芫荽,往上面一洒,顿时菜绿椒红,汤鲜味浓,煞是喜人!
老爸率先动筷,丢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先是眉毛一耸,随后鼻翼翕张,仿佛要好好闻闻味道,一口进了肚,才慢慢回过味来。
“这臭菜正宗!我在江城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的味道了,这手艺完全可以开饭店了!”金老头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的不亦乐乎,汤汁都快滴到衣服上了。
“这味道闻着确实不太好,但是吃起来是真香啊,这比什么长沙臭豆腐味道好!”关宝鉴先是浅尝一口,随后直接用瓷勺子舀了起来,不光自己舀,还给司机大成舀。
大成本来很不情愿,这老板不是害我嘛,但是自己只有一个碗,只好拌着米饭一起吃,没想到吃了两口,顿觉口味独特,别的不说,这是真下饭啊!
几人很快就把两瓶1573给报销了,酒足饭饱之后,关宝鉴叫的货车也到了,几人帮着司机把桌子捆扎保护好,小心翼翼地搬上车,关宝鉴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这可都是他的钱!
随后关宝鉴更是当着大伙面,把剩下的尾款给岑济打了过去。
一番依依惜别后,老金跟老关都上了大G,两瓶茅子老妈用别的酒盒子装好,里面塞了不少卫生纸给固定好,老金连声赞叹老妈细心。
临上车之前,老金借着不胜酒力歪歪倒倒的样子,突然把岑济拉到一边。
“老弟,今晚这酒的心意老哥我领了,但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明天记得找关大头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