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南没有阻止林婀娜给那个男人打电话，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
只能让她自己去撞这面南墙。
但徐慕南万万没想到这通电话会要了林婀娜的命。
她从厨房拿了切好的水果走进房间时，林婀娜人已经不在里面，阳台的落地窗敞开着，窗帘随风摇摆，冷风灌进来，凛冽刺骨。
救护车十分钟到了。
林婀娜被抬上去后人就醒了，发现全身无法动弹，她流下悔恨的泪水，张张嘴，艰难发声：“慕南，我，我错了。”
徐慕南红了眼眶，如鲠在喉，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用力攥住，喘不过气：“没事，错了我们就改，你不要说话，很快就到医院了。”
“我，我，”她气若游丝，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不想死，慕南。”
听到她说这句话，徐慕南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婀娜，你不会死的。”
到医院后，徐慕南看到了林婀娜的父亲跟林禾娜。
林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禾娜是一知半解。
医生告知手术风险很大，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林父签好手术同意书，就来问徐慕南为什么她的女儿会突然跳楼？
徐慕南全盘托出。
一旁的林禾娜听完不仅没有关心，还笑了一下：“我早就告诉过她，那个男人根本不会喜欢她，她偏不听，活该，还以为自己是白雪公主啊？”
徐慕南绕开林父，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林禾娜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冲她大喊：“你有病啊？徐慕南，你打我干嘛？”
林父跌坐在椅子上，低下头，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实。
“你敢再说一句活该，”徐慕南手抬高，不是巴掌，是拳头，“我就敢打你一次。”
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这神经病是说到做到的。
怕被打，林禾娜咬咬牙，闭嘴了。
约摸十分钟过去，谢驭风也赶来了。
徐慕南看到他的瞬间，跑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哭了起来：“谢老师，婀娜跳楼了，我没有看好她。”
十九岁，始终还是个孩子。
“不是你的错，”谢驭风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安抚，“哭吧，哭完就好了。”
这短短一天里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复杂太突然了，谢驭风还没有时间去调查自己的身世，他现在最重要的是陪在她身边。
五点四十分，夜幕降临。快到饭点的时候，徐妈打电话来了：“慕南，你没事吧？我听别人说小区里有人跳楼了，你在哪儿呢？”
跳楼这个事是瞒不了的，小区就那么大。徐慕南坦白跟她说：“妈，跳楼的人是婀娜，不过她没死，她还在做手术。”
“什么？”徐妈顿时慌了，“她为什么跳楼？你呢？你有没有受伤？你在哪家医院？妈马上过去。”
徐慕南哭得眼睛有点肿，不想她来了看到难过：“我没事，今晚我会留在医院，明天回家再跟你说，”她看了眼身边的人，“谢老师也在这里，你放心吧。”
听到谢驭风也在，徐妈稍微放心点：“行吧，那你记得吃饭，不要饿着，知道吗？有消息就跟我说，别瞒着我。”
“好。”
她挂了电话，谢驭风就低头问她：“慕南，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她其实吃不下：“都可以。”
手术室外，除了林父，还有一个司机，林禾娜已经回去了。
谢驭风起身，走到林父面前，说了几句，然后回到徐慕南这边，把手递给她：“一起去吧，手术没那么快结束。”他不想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难过。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她鬼使神差得握住了。
如果没有他，她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开来面对这件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受苦的那个，现在要看着好朋友遭罪，她很难受，好像比自己被徐家人虐待还痛苦。
“我是不是不该拆穿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她走着，目光看着前方的霓虹，神色悲伤而后悔，“如果我不告诉她，她可能就不会跳楼了。”
善良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在错事发生之后，他们会下意识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谢驭风停下脚步，拉住她，他侧了下身子，用身体替她挡住吹来的夜风。旁边有个路灯，光照下来，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她抬起头看他。
“慕南，不要这样想，”他声音有力得传进她的耳朵里，“不要为恶人承担罪恶感，你没有做错，错的是作恶的坏人，即便重新来过，你也会选择告诉她，不是吗？因为你是想帮助她。”
灯光碎在她的瞳孔里，灼灼发亮。他每次都能像这样把事情的重点讲出来，不需要很多很厉害的话语，就这么简简单单，就能让她豁然开朗：“好，我知道了。”
他嘴角勾了勾：“走吧，去买好吃的。”
牵手这件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自然，她喜欢他手心里的温度，很暖很安全，像避风港一样。
他似乎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照顾的。
徐慕南的思绪突然飘远了，她在想他是不是也把她当成了孤儿院里的那些弟弟妹妹？
“……”
手术第二天清晨五点出头才结束。
人活下来了，但全身粉碎性骨折，好了也会变成个植物人，终身都需要依赖别人活下去，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是没了。
林父对着墙壁发泄，砸了几下拳头，手流血了。他弓着背，像一夜之间就老了，走路扶着墙，脚步趔趄。
好好的孩子，就这样废了。
徐慕南的心里除了难过，就只剩下愤怒：“我要找那个男人算账，我要知道他到底跟婀娜说了什么。”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林婀娜报这个仇。
谢驭风知道她很生气，可为了她好，他也只能实话实说：“慕南，你可以去找他，但你不能去报仇，目前你做不到。”
这个徐慕南知道：“谢老师，你会帮我吗？”
他几乎是立刻回答她：“会。”
只是在他帮她之前，她需要先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成为堂堂正正的谢家'继承人'。
前世，谢驭礼是死于车祸的，在他死后，谢家就找到谢驭风，要他回去继承谢家。
按时间算的话，现在还早，可是她不能光等着他出车祸，万一他最后没死呢？
“慕南，”谢驭风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你也很累了，先回去睡一觉吧，我看婀娜没有那么快醒，徐阿姨应该也在家里担心着你。”
她说好。
走之前，徐慕南又去看了几眼躺在病床上的林婀娜，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到家，徐妈已经做好了早餐，杨述森在打寒假工，他一早就起床过来蹭早餐。
昨天发生的事，他也是刚听徐妈说的，看到徐慕南脸色那么差，他主动给她投喂包子。
她接过来，没说谢谢就吃了。
徐妈给她跟谢驭风都盛了碗鸡肉粥：“怎么样？婀娜没事吧？”
徐慕南看起来好像没力气说话，谢驭风回答：“手术结束了，没有生命危险。”至于其他的，他觉得现在不适合说。
徐妈松了口气：“那就好，”她坐下，给徐慕南夹菜，“你们吃多点，吃饱了去睡一觉，好好休息，人才能健康。”
虽然没胃口，但徐妈夹到碗里的东西，徐慕南都吃下去了，她不想她担心。
一夜没睡，明明很困，躺下后却睡不着。徐慕南睁着两眼看向阳台，那里是林婀娜跳下去的地方，她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