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衡的质问,季鸿无言以对,唯一冲动就是抬起手想再打他。
逆子!
叶碧柔赶紧用尽全身力气拉住季鸿已经抬起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老公啊,衡儿已经挨了三巴掌,你就饶了他吧!他不过也是在气头上。”
“你给我滚开,我今天就要好好地教训这个不孝子!”季鸿说着一用力,就把叶碧柔推开。
为了留住季鸿的人与心,叶碧柔一直都注重保持苗条柔弱的身材。季鸿平时也有锻炼,即使人到中年依然风度翩翩,手上的力道可想而知。
叶碧柔被推开几步远,踩着地上的水重重跌倒。她顾不上自己跌倒的疼痛,赶紧爬行几步上前紧紧地抱着季鸿的大腿:“老公,老公,念在我这些年为你养儿育女的份上,你就消消气吧。不要再打季衡了。如果你非要打,那就打我吧。”
季鸿看着抱着自己大腿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女人,心莫名一软,扬起的手臂迟迟不肯落下。
儿子忤逆自己,但是这个女人跟着自己将近二十年从来没有一句反话。
“妈!你不必向他求情,他自私又冷酷,他既想着陈家的好处,又贪恋着你的温柔。他放不下权势又想得到自由。他若是真爱你,早就跟陈知夏一刀两断。他是贪恋着陈家……”
“季衡,你再说一句我就死在你面前……”一向轻声细语的叶碧柔终于对儿子严厉一次!
季衡看着叶碧柔手上那块碎裂的瓷片,锋利的瓷片已经割破柔软掌中肌肤,渗出点点殷红血迹。
他可以目中无人,可以肆意妄为,但他心底清楚妈妈是爱自己的,几乎到了无所不依的程度。
整个大厅安静下来,季衡咬牙站直。恨恨地看了一眼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的季鸿,转身跑上楼。
叶碧柔这才缓缓站起来:“老公,是我教子无方。”
季鸿看着那道小小伤口,叹气:“说到底衡儿也是我的孩子,是我平时太忙对他管教太少了。你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孩子大了,不好管了。”
叶碧柔含泪点头:“这点小伤没事的。”
季鸿长叹一声,觉得又亏欠叶碧柔不少。
当年正在与叶碧柔情热时,季鸿不是没想过与陈知夏离婚。
当时他甚至可以抛弃陈家人的支持,愿意一无所有地要跟叶碧柔在一起,净身出户也要给他未出世的双胞胎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陈知夏在他面前拿着刀割破手腕要自杀,滴落的血触目惊心,宁死不离。
她的性子刚烈,从来不服输。
当年她违背家人的意愿义无反顾地跟着季鸿在一起,婚后竭力扶持季鸿成就事业,为的就是向那些说自己选择错误证明当年选择是正确的。
如果季鸿跟她离婚,高傲几十年的陈知夏是绝对不允许的。
钱她要,人也要。
在外人看来她陈知夏明事理,为人大方从来不找丈夫情人跟私生子孩子的麻烦。可是谁又知道她只不过为自己那点薄薄的面子不得不忍气吞声。
从来不屑叶碧柔的手段,也从来不学那些做低伏小。陈知夏的腰杆一直挺得直直的,自己从来都是赢家。
学业是,婚姻是,事业也是。
她是陈知夏,高傲得像是冬天绽放在枝头的芙蓉花。宁愿整朵掉下也不愿意凋落一丝丝花瓣。
当年儿子因为早恋影响学习,季鸿只说了她一句教子无方。她便用尽手段送苏珂一家出国,让空间与时间淡化季星河的情感。
季星河为能够留学见到朝思暮想的恋人,拼命学习,去美国上高中。
陈知夏又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艳丽之下是都是扎人心扉的刺。
后来两夫妻达成共识,事业上相互扶持,生活上各取所需。
季鸿养情人私生子其乐融融,陈知夏身边的男人新欢旧爱。
秘书来电话,公司有事让他回去一趟。
叶碧柔让他先回去,公司的事更重要。家里的事有她,等衡儿情绪稳定她会好好跟他说的。
季鸿点点头,叮嘱她好好养伤。
季鸿的车刚出车库,楼上便传来阵阵砸东西的破裂声。
叶碧柔哪里还顾得上手心的疼,赶紧上楼。
看到季衡已经把一面用玻璃做成的展示鞋架给砸烂,钢化玻璃碎一地晶莹剔透。强烈的灯光打下来有一种绚烂美感。
那些球鞋普通人有一双都能珍视得像个宝贝,而季衡所拥有都是限量款。
叶碧柔蹙眉,轻声:“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就消停一点吧。”
“妈,我不能对他发脾气,难道我对这些死物也不能发脾气吗?您 总是这样柔柔弱弱,永远在他面前低三下四怎么行?!怎么感觉我们母子三人也在他们母子俩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您能不能有点做人的骨气?!”
叶碧柔小心翼翼跨过璀璨星河,含泪拉住儿子的手,苦口婆心:“儿子,你以为我不想吗?作为女人我也有自己的不甘与委屈,可是我不能啊也不行啊。陈知夏有陈家人支持,她怎么横行无忌都无所谓。可是你妈从偏远的小山村好不容易出来,好不容易得来现在的富贵安逸生活。骨气有什么用?骨气能让商店里衣服白穿还是酒楼里的美食白吃?豪车白开还是飞机头等舱白坐?骨气住不了这偌大的望江别墅,只能让你睡大街。”
“那你也不能这样一直忍气吞声,一点脾气都没有,由着他们欺负!”
苦笑之后叶碧柔摇头:“衡儿,这些都不能。嗟来之食不吃,只会饿死。妈妈我是一个凡人,不是贤人。”
季衡怔住。
叶碧柔抹了一下眼泪:“妈妈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最好还来一大块炒得香香的五花肉。五花肉上面的油浸泡在米饭里,可香啦。这各食物对你们兄妹来说根本看不上眼。可是妈妈小时候吃够了土豆、红薯、玉米煮成的糊糊,就是这些还都吃不饱。不是农忙时节一天只有两顿饭,还要满山去放羊放牛撵鸡。”
这些童年的辛苦,叶碧柔极少向一直生活安逸的儿女说起。因为他们体会不到那种饥饿的感觉,也不想让他们过上那样的生活。
“遇到你爸爸前,我没有穿过一件属于自己的新衣服,我的那些衣服都是姐姐们穿不了剩下的。永远都是旧的、破的、脏的。当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时,就发誓这一辈子就是留在这里,永远不要再回大山里。如果回去,我的孩子也会过上这样的生活。所以你觉得妈妈这些年活得不像个人样,可是这已经是妈妈这辈子能达到的最高生活。衣食无忧,想吃什么吃什么,穿名牌衣服,出入有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