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的近了,能看见锅里正煮着一小块盆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洗衣粉的味道。
范世谙了然,这是孔法医常用来判断死者年龄的办法。
洗衣粉水可以将骨头上的肌肉和软组织分离,再观察盆骨表面凹凸沟脊就可以推断出大致年龄。
他没有打扰史泰,而是走近正专注分离内脏的孔法医。
“他怎么回事?”范世谙帮他拿过称。
心脏顺势放在秤上。
孔法医看一眼专心盯着骨头的史泰,露出欣慰的笑,“小伙子这是在给自己下重药,克服对尸体的恐惧。”
“你们最近是发生什么了吗?”孔法医好奇地问。
史泰对尸体的恐惧,源自于亲眼看着胡庆死在眼前,并且是他将胡庆半边烧焦的尸体从水里扛出来的。
从那以后,他对尸体就有了抗拒。
范世谙想了一会笑了,应该是汪淼那天对罗莉说他的过往,顺便也刺激到史泰,让他正视自己。
“没发生什么。”他摆摆手,“可能只是突然开窍了。”
“不说就算了。”孔法医记录下心脏的重量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托盘中。
“从这具尸体上,暂时都得到了什么信息?”
“你自己看。”孔法医点点下巴,示意记录本在桌上,他又托着肝放在秤上。
女性,身高160-165cm,胎儿36-40周(具备体外存活条件)。
颈骨断裂处:利刃砍击,伤处多达11刀,切面不规则。
根据颈骨上的伤口看,死者是死后被砍去头颅。
腹部的切口也无生活反应可佐证死者死后被剖尸。
身上胎记:无。
最后是一张照片,死者身上的衣服经过处理,再经电脑加工过的模样。
一件小香风套装,质量看起来不错。
其它信息基本只是记录,对案子而言没有大用。
“年龄呢?”范世谙点点记录本。
这么重要的一项记录怎么没有记录在册。
“孔法医,好了,分开了。”史泰在不远处激动地大喊。
“来了,年龄。”孔法医脱下手套,换了双干净的,取了个牙刷走过去。
他夹起已经和肉分开的盆骨,牙刷小心刷掉骨上残余的肉,仔细看过沟脊后道,“年龄25-30岁之间。”
“史泰,你去帮我记一笔。”
“好的。”
史泰大声应着快步走向工作台。
“脐带里的血已经送去检验,孩子的dNA最晚明晚能出。”
孔法医又换了副手套,重新投入到解剖中,“其它相关样本都已经送去检验,报告出来,第一时间发你。”
“好,谢谢。”范世谙帮他盖上煮骨头的锅,“你这锅不会就是平时煮泡面的锅吧?”
“对,混着肉一起吃的。”孔法医向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下次请你一起啊。”
范世谙轻笑一声喊道, “走了,史泰。回办公室打印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在这个城市睡醒前,张贴在各个人员密集的地方。
没有死者面部照片,只是一张穿着模特衣服的衣物照,再加上推断的基本信息。末了结尾附上那个黑色行李箱。
现阶段能做的二队都做了。
罗莉更是熬了通宵,将李五子说的那辆车翻了个底朝天。
可没有车标,没有车牌,单凭颜色,在本就没什么摄像头的郊区,跟大海捞针不相上下。
离72小时,只剩下42小时。
范世谙看一眼表,“都回去吧,睡几个小时再过来。”
他开始往外赶人,总不能案子没破就先把人熬坏了,得不偿失。
“老大。”史泰迷蒙着眼抬起头,“我们眯一会,等会就去垃圾站附近找找。”
那垃圾站不远处是一条河,说不定哪个钓鱼的看见了,提供车标,案子也能往前进一步。
“不用了。”
这事昨晚范世谙就跟局里请示过,请局里其他同事帮忙做了。
都说钓鱼佬鱼可能钓不着,但能钓到万物。
可惜,恰巧就那晚,上游放水,河水暴涨,岸边没有下脚的地方,钓鱼佬们没来。
“嘟嘟嘟…”手机震动,众人下意识低头看桌面。
史泰半趴在桌上,接过手机,“喂,爸,有什么事吗?”
“王阿姨家的孩子不见了?她有一件跟寻人启事上一模一样的衣服?”
史泰边复述边看范世谙,看他点头,“爸,你跟王阿姨说别急,我跟同事们现在就来。”
……
王家,跟普通百姓家布置没什么差别,东西多而不杂,整体往温馨靠。
要说最大的不同,就要属进门就能看见的全家福,正中间的那个女孩正青春,冲着镜头比了个yeah,笑容甜美。
“这是我女儿王甜甜。”王阿姨红着眼推过来一张照片,“今年27岁,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家工作。”
照片上的女孩比全家福上的稳重很多,身上穿的衣服跟从尸体上褪下来的一模一样。
这衣服,罗莉上网查过,价格在五千以上。
看王家的装修,也不像是随便可以在衣服上花五千的人家。
“冒昧问一下,王甜甜失踪前怀孕了吗?”
“没有。”两老立刻摇头,“甜甜连男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怀孕。”
“那她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一个礼拜前。”
王阿姨回忆说,“甜甜一直在家跟我们住,四个月前她说搬去跟朋友住,一个礼拜打两次视频电话回来。”
“看着一切都挺好,我们想着孩子大了,该有自己的社交圈,就一直维持这样的情况。”
“直到一个礼拜前,在约定的时间她没打电话来,我们打过去她也不接。”
范世谙接过手机翻看聊天记录,一切确实如常,就是一个女儿和父母的普通沟通。
他递还给王阿姨,“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王阿姨又翻出了短信记录递给范世谙,“虽然没打电话回来,但每隔一天能收到她发的保平安短信,我们以为只是因为太忙,没往其它方面想。”
说到这,她抹了一把眼泪,“早上一出门,我就看到了那件熟悉的衣服,就想跟你们确认一下。”
“万一…”王阿姨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
王叔叔搂过老婆,哽咽到,“听说可以验dNA,可以帮我们验验吗?”
“叮…”范世谙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一条短信进来:爸、妈,我过得很好,你们也要照顾自己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