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诸伏景光对鹤川悠夏的情感很是复杂,他突然间看不透这个和自己相处了一年的搭档,又或许他一直未曾看透过。
从两人成为搭档开始,鹤川悠夏一直处于一个引导者的位置,一点一点将他出现的问题指出,她从未说过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他就是知道她是在教他如何在组织内活得更久,藏得更好。
在组织这个互相攀咬,自私自利的环境中,鹤川悠夏就像是一片贫瘠的土地艰难长出的一根青草,格格不入不说,随时可能会因为缺失营养最后干枯死亡。
有时候诸伏景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不然鹤川悠夏怎么会如此准确的指出问题,简直就像提醒。
他曾迷惑过,也去直白的问过鹤川悠夏为什么。
她只是反问了一句:你干净吗?
这句话让诸伏景光愣了许久,说干净不对,说不干净,好像也不对。
鹤川悠夏只是一笑而过:能在组织里活下去的,要么会装,要么就黑到透,黑白之间是最容易死的。
就这样,诸伏景光明白了,会装的人,还有黑到透的人他们立场坚定,所以他们能活下去,而黑白之间左右摇摆的人是不允许存在的,所以在榨干他们的价值后只有死路一条。
他再次从警视厅调来了鹤川悠夏的档案,即使这份档案他已经看了无数遍,关于鹤川悠夏的身世也在组织中打探了无数次。
孤儿,十六岁时孤儿院倒闭,明面上是朗姆捡到了鹤川悠夏,机缘巧合下发现了她隐藏的情报天赋,于是将人带入组织由他亲自培养出师,直到十八岁被调入行动组。
十六到十八岁之间,她混迹在各种场合收集情报,她可以是路边讨饭的乞丐,也可以是宴会中光彩照人的富家千金,得益于她那被贝尔摩德亲自教导出来的易容术,千人千面这才能在任何场合如鱼得水。
相比于高层之中贝尔摩德和朗姆的偏爱,琴酒对鹤川悠夏的讨厌已经不是语言能够形容。
琴酒自己已经快过成了鹤川悠夏报警器,他巴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女人,但又碍于命令只能将杀意压了下去,看着自己讨厌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招惹自己。
这也导致了许多新进来的成员会认为他们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但真正见识过两人相处的状况,就明白琴酒想杀麦卡伦是真的,麦卡伦跑得快也是真的。
那打子弹都快打出了残影,这tm哪能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鹤川悠夏档案上的照片是她十六岁时的样子,那时候孤儿院刚倒闭,里面的孩子全被转接到其他孤儿院,于是孩子们的档案上重新贴了照片便于辨认。照片上的鹤川悠夏双眼空洞,脸颊消瘦,肤色也透露着不健康的蜡黄色。
任谁看都不敢相信当初的鹤川悠夏竟然是这副样子,两者相比性格,眼神,样貌相差太大,这大概就是金钱的好处。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降谷零小时候在孤儿院生活过,他自然知道里面不会像外表一样光鲜亮丽,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等到领养家庭,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能活过来年冬天。
没有资金维持倒闭的孤儿院比比皆是,说到底这世间不缺善人,也不缺富人,更不会缺可怜人。
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以及鹤川悠夏对任务的抗拒,他和降谷零才想将她作为策反目标,她的经历让她没办法抗拒金钱,她的道德在无数次徘徊后还是选择留下。
降谷零也一直好奇为什么诸伏景光会对鹤川悠夏过分偏爱,他们都见识过组织的自私和凉薄,在这里只有价值才是最高等级。
在这时候突然多出一份不该存在的怜悯或许会将自己陷入另一个深渊。
“她只是没得选。”死与生之间,她只是选择了生而已,但凡再多条生路,她不会选择跟上朗姆。
对此降谷零嗤之以鼻,没得选?对于这种残害他人让自己活下去的家伙,他同情不了几分,路都是自己选的,一句没得选就能抹去犯下的错误吗?
诸伏景光了解幼驯染的想法,他也没想过去改变,降谷零的话有道理,可这世间的身不由己太多了,以他们目前的身份来做选择,都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鹤川悠夏也从没否认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说永远不要去怪当初的自己,因为那时候的自己能选出来的,是对当时的自己最好的。
就像这次,鹤川悠夏失败受伤绝对不是意外,其他人只会觉得是她废物,毕竟在行动组她的定位一直是个能从琴酒手下跑出去的废物,但诸伏景光清楚,鹤川悠夏打不过琴酒是真,可琴酒亲手逼出来的技能也是真。
他不信鹤川悠夏真的躲不过那把刀,也不信她真的手抖将弹道偏移。
三年时间,她终于在当初的那条路旁边又凿出了条路。
这次,那份迟疑了许久的申请书终于递了上去。
或许诸伏景光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组织中遇到一个挣扎的孩子,既然她想出来,那他们助她一把也是理所应当。
还有鹤川悠夏对他那份指导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