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虎一心想让秦海从督导组离开,但忙乱之中,表达得实在是有些不清楚,朱长青当听到秦老虎想让督导组的人滚蛋时,他感觉到了愤怒。
秦老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他冷静了一下,马上对朱长青说道:“朱县长,我是来向你汇报一个情况的。”
“什么情况?”
“这个秦海,是个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罪犯,他并没有专业资格,所以他必须从督导组滚……,哦,对,是必须离开,否则这是对督导组长,也就是对您朱县长的不尊重。”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据我所知,这个年轻人,还有吸毒的违法活动。”
“那这种情况简直太严重了,必须给予严惩。”
“对,必须严惩,否则难解我心头之……”秦老虎感觉自己又要说错话,把话咽了回去。
“好了,你反映的情况太严重了,我必须向县委的主要领导进行汇报。”
县委书记高金龙对朱长青反映的情况当然非常重视,立即召开与项目督导相关的各部门正职参加的紧急会议。
会议最后作出决定,暂停秦海的督导组成员的工作,对秦老虎反映的情况进行调查,待调查清楚后,再进行进一步的处理。
作为古洋西域项目的直接负责的领导副县长朱长青,带领着作为直接对这个项目负责的单位、县建设局的局长刘文增亲自到漫成公司,召开了督导组全体成员紧急会议,当场宣布,暂停秦海的工作,责令其回家等待调查。
这一突然的打击,来得很突然,但秦海似乎已经看淡了这一切,他平静地走出了会议室,走进电梯,走出漫成公司的大楼,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向106国道驶去。
是的,他又一次来到古洋河大桥。
他站在桥上,迎着夏日的火热的阳光,看着古洋河平静的河水,在阳光下发出点点的波光,远远地可以看到古洋西域项目的工地,最近一段时间在督导组的努力下,基础的项目都有了一定的进展。
不时地,有大型的机械从工地的出入口,沿着古洋河的堤顶路进出。
他想,自己暂时不需要到这一片工地来了。
几个月以来,自己对这片项目工地,有了一定的感情,特别是自从师傅周红旗来做这个项目的监理工程师以来,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实习的时期。
每天可以与周红旗就施工方面的问题进行交流探讨,让自己找回了指点江山、改造天地的那种感觉,好像自己四年前那种在建筑领域大展身手的理想又被激活了。
而此刻,他好像又被打回了原形。
但是,他已经能够对此泰然处之了。
他骑上自己的摩托车,沿着106国道一直向南,国道在古洋县城西擦边而过。
在一个不太明显的岔路口,驶入一条用碎砖铺设的乡村道路后,转而向西北方向。
不一会儿,秦海已经来到了位于白洋淀边的刘庄村。
他站在一片种着各种蔬菜的田地旁边,看着那些忙碌的人们,他似乎像是看到了父亲和母亲的一生。
是的,在秦海所有的记忆里,父亲秦德城和母亲郭桂芬,无论多么艰难的时期里,都从没有向生活低过头,也没有向孩子们吐过任何苦水。
在父亲和母亲的观念里,好像生活本就是这样的,再苦都是这样的,人活着没有任何理由对生活的现实产生抱怨,抱怨生活也没有任何价值。
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也是从来没有向三个孩子吐露过她的内心的苦。但是秦海知道,母亲内心里的苦有多少,她从打嫁到秦公堡前寺村那天起,是没有享受过所谓什么富裕的生活。
他又想起家里那三间半土砖瓦房,从秦海有记忆的时候起, 那几间房子就是那个样子,据父亲说是他结婚那年,秦海的爷爷从秦三腿家族一户人家买的西跨院,当时用来放置农具与杂物的配房。
买过来时,是那户人家用来养牲口的,所以门口临着一个大坑,大坑里有水,方便牲口饮水。
可以想象得出秦德城家族当时在秦氏三大家族面前是何等的低下了。
秦海正想着这些往事,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夏天的天气的确说变就变。
等秦海骑车来到一家的门洞里避雨,他的身上已经淋得全是湿的。
“小兄弟,你到屋里来吧,这一下雨外边冷啊。”这家的主人站在屋门口招呼着秦海,看上去有四十来岁。
“叔,我不进了,估计这雨马上就停了。”
“你来吧,我认得你,进来吧。”
“哦,你怎会认得我?”
“玉安,那是我侄子呀。”
听见这样说,秦海就不再客套,紧跑两步进了屋。
“叔,我和玉安是中学同学。”
“知道,玉安可佩服你了,说你是大学生,是高材生啊。”
“哎呀,实在算不上。”
玉安的叔倒了水,端在秦海面前的一张饭桌上,招呼秦海坐下。
“坐吧,我听玉安说了,你打算在咱们这村里收菜啊?”
“是呀,叔,目前我们批发站大部分菜是从山东那边进货,当然成本就高,要是能从咱村进货,那可就好了。你说这能行吗?”
“那有什么不行,但是就目前的规模来讲,咱村的菜其实也没有多少,特别是一年也就那么两三季,各家种的也都是五花八门的,怕你们吃不饱啊。”
“所以我们打算在这村发动一下人们,大家要是能统一种植,集中管理,形成规模那就好了。”
“好是好,可这人心不齐啊,难说。”
“那叔,你说人家山东为啥就心齐呢?”
“头雁先飞,群雁齐追啊。”
“头雁?”
“对,头雁。我听玉安说啊,你想为村里所有种菜的买保险,鼓励人们来种大棚、统一品种,不过,恐怕这未必是一个好办法啊。”
“嗯,叔,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你啊,心太好,人太善,叔觉得你想干什么,肯定能成。”
“谢了,叔。”
说着话,屋外已经雨过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