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李清蕊便和王大娘一道,将辛勤劳动的成果——十斤活蹦乱跳的虾,整理妥当,走向大林村外的公路旁,准备搭乘前往县城的大巴。
大林村独占地理优势,靠近公路,其他村子的乡亲要想进城,都得经过这里。
多亏了有企业投资,在这大林村搞起了大型果园,政府特意拨款修了路,方便水果外运,这村子也因此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是个富得流油的宝地。”
大巴票价低至五毛,两小时直达县城。若非急事,村民们更乐意赶驴车或者步行,几小时也就到了。可李清蕊手上的虾儿,哪能等上那么久,两小时对她来说都显得漫长。
大巴约莫九点光景到站,没有钟表的农村,大家都是跟着太阳作息,李清蕊只能靠阳光的强弱来估算时间。
问了几回路,终于,一辆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铁皮大巴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这大巴沿着曲折的山路,一路颠簸,走走停停。李清蕊原以为顶多一小时就能到的路,愣是在每个村子的站点磨蹭了十几分钟,硬生生拖成了两小时,让她心急如焚。
终于,大巴驶进了县城。李清蕊一下车,就忙着打探菜市场的位置,虾儿们已是气若游丝,她得赶紧去把它们卖掉。
菜市场的路,不过是一条黄泥小道,两旁摊贩摆满了蔬果,好地盘早被早起的人占了个精光。
李清蕊在树荫下安营扎寨,眼睛盯着那些不太精神的河虾,一挑一个准。
人们匆匆而过,这个点,谁不是在家炒菜呢?市场里冷冷清清,直到下午,才有人好奇询价。
“三毛五一斤!”李清蕊报价,心里清楚,外面的虾虽贵五毛,但她的虾,野味十足,就是不太活蹦乱跳。
识货的买主来了,李清蕊秤是借的,每次称重,两分钱得给。
下午时分,一位大妈以一毛钱扫走最后一批死虾,李清蕊数着两块八毛钱,扣除一块的车费,一天下来,挣了一块八。
十斤虾,得忙活两天,一个月不停歇,也就二十七元入账。
李清蕊心里不是滋味,但仍给自己打气,要坚持,要坚持。
王大娘见虾卖光,乐得合不拢嘴。
捉虾归王大娘,卖虾归李清蕊,利润五五开,两人分得公平。
王大娘对李清蕊,那是百分百的信任,在她看来,若非李清蕊的点子,她连一毛钱都捞不到,李清蕊多拿点,她也是心甘情愿。
王大娘乐呵呵地拿出九毛大洋,把家中的白面翻了个底朝天,和李清蕊痛痛快快地烙了一大盘饼,俩人吃得肚儿圆。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清蕊就轻手轻脚出了门,想到能多赚一份钱,心里美滋滋的。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水深的地方,专心致志地把虾收拾进篓子里。正忙活着,忽然瞧见陈军从山道上走来。
“陈军大哥!”李清蕊挥着手喊道。
陈军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草篓上。“你这是干啥呢?”
“捉虾啊。”她扬了扬篓子,笑眯眯的。
“河边危险,别老往这儿跑。”陈军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却依旧冷冷的。
李清蕊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回应:“我得卖点虾,补贴家用。不过,我会小心的。”
陈军听了,脸色又沉了几分,但李清蕊早已习惯了他的冷脸,仍旧笑呵呵地忙活着。
忽然,陈军递过来一只灰毛兔子,淡淡地说:“这个给你,补补身子。”
兔子腿上受了伤,可怜巴巴地在李清蕊脚边挣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李清蕊看着这只兔子,心里暖洋洋的。
“这小家伙,真让人心疼。”李清蕊轻柔地捧起小兔子,指尖滑过它那柔软的毛发,心中暗想,若是在从前,她断不会对这样萌物起什么歹念。但今时不同往日,嘴里无味,心里却有些痒痒地想尝尝肉味了。
她那副模样,怀里抱着小兔子,眼神里却藏着几分调皮的渴望,看得陈军忍不住笑意盈盈。
“陈军大哥,你两次救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李清蕊抬头,脸上带着些许羞涩,“今天这兔子和你捕的虾,咱们一块儿享用吧。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不要了。”她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拎着装虾的草篓,满心期待地抬头看他。
这身高一米六的小丫头,站在陈军这魁梧的汉子面前,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
“行吧。”陈军终于点头,李清蕊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军人气场就是强。
陈军接过了虾篓,见李清蕊紧抱着兔子不放,也没强求。两人一起来到王大娘家,李清蕊动作熟练地点火烧水,又忙着洗虾去了。
至于宰兔子这活儿,她可不敢上手,自然就落在了陈军身上。
陈军手起刀落,血水映照着他平静的脸庞,目光却不经意扫过一旁的李清蕊。她那身打扮,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让他不禁心生疑惑:这丫头,绝不是这山沟沟里的寻常人家。他忆起那日在诊所,那自称是她婶子的女人,好奇心起,随口问道:“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这儿?哦,是王大娘家啦。”李清蕊专心致志地炖着兔肉,随手递给王大娘一条兔腿,对陈军的疑问毫不在意。
饭桌上的气氛宁静,陈军没再深究。
分别时,李清蕊抬头问:“陈军大哥,你啥时候回部队去?”
她心里盘算着,若是陈军走得急,她就先跟王大娘商量,这周的卖虾收入先用来还账。
“得,多半个月吧。”陈军的回答让李清蕊眼前一亮。
原来,这次受伤让他意外获得了半月的假期。而且,由于连队在野战训练中屡获佳绩,队里还特别安排他下月去军校进修,算是嘉奖。
李清蕊笑容灿烂:“那太巧了,月底前我肯定能还清你的医药费!”
陈军却是一脸无奈:“我都说了,那钱,你不必放在心上。”
在军队里,他的话就是铁律,众人对他的命令唯命是从,他更是鲜少重复指令。
陈军无意中释放的强势气息,让李清蕊眼皮子跳了跳。
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严肃,陈军的脸色柔和了些,心中暗自反省,毕竟这里不是军队,李清蕊也不是他麾下的战士。
但李清蕊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震住的,她坚持道:“女子也得有自己的立场和原则,你救我于危难,我自当感激。这钱,我非还你不可,救命之恩,无以言表,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两人互不相让,目光坚定地对峙着。
最后,陈军还是让步了,“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