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们娘娘都说了只需要您跪满一个时辰即可,您这般偷懒可是将我们娘娘置于何地?”
这时,跪在不远处的齐美人身子一晃,身子瘫下去大有偷懒的嫌疑。
郭嫔身边的大宫女可不会惯着她,上去就命人将她的身子摆正,呵斥之声大到洛宜和江朝日都听得一清二楚。
“哟,齐美人这是怎么了?”江朝日眼珠一转,笑着问道。
“江公公您也知道,近来本宫恩宠颇多。这齐美人与本宫一同进封,又是仗着太后宠爱不满自己备受冷落,便在背后说三道四。”郭嫔说道,“如今本宫为嫔位,她为美人,本宫理应教导她恪守宫规,尊敬上位。”
“娘娘说的是。”江朝日躬身说道,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娘娘且在此处赏景,奴才就先带着洛姑娘去见刘太贵妃了。”
“去吧。”郭嫔高傲地抬起下巴,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待江朝日和洛宜擦身而过后,郭嫔瞧着两人的背影品出些不对劲来。
只见举着油纸伞的江朝日整个伞都盖在了洛宜的头顶,愣是没让那位洛姑娘晒着一点太阳。
而且江朝日始终慢了洛宜半步,动作神情竟透着一股卑躬屈膝的讨好之意。
要知道江朝日和江盛海,可都是阎善渊身边的红人。
这父子里皆是笑面虎,看着和和气气,实则最难讨好收买。
这刚与定国公和离完的洛姑娘,究竟有何本事让江朝日这般畏惧?
郭嫔眉头紧蹙,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而另一边,江朝日生怕洛宜瞧见了郭嫔心生不喜,坏了心情。
于是他说道:“郭嫔娘娘近来却是得宠,前些日子夜里她在这御花园中一舞,皇上瞧了觉得颇有意思,于是这些日子常唤郭嫔娘娘在夜里跳舞。”
“郭嫔娘娘最是听话,皇上说跳一夜,郭嫔娘娘就跳一夜......有一次皇上上朝前,这郭嫔人都昏过去了......可是跳得尽心尽力!”
洛宜听完这话,默默在心中给这位郭嫔点了个蜡。
阎善渊欺负人的手段,当真是瞧着和善实则阴狠。
这郭嫔也是个狠人,被阎善渊这般欺辱也要日日往上凑。
若非她李太后派来的人,只怕阎善渊连跳舞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不过刚刚郭嫔和齐美人那场戏,的确太过拙劣。
二人显然是商量好的,让郭嫔作跋扈之状欺辱齐美人,再让阎善渊或是身边的人撞见。
这多半是牺牲齐美人让阎善渊以为郭嫔叛变了李太后,好让阎善渊放下些戒心。
瞧见洛宜的眼中并没什么不悦嫉妒之色,江朝日也稍稍放下心来。
很快,二人就到了刘太贵妃宫中。
不比李太后的奢靡享乐、清高自傲,刘太妃就算是升了太贵妃之位,也仍旧和其余太妃、太嫔同住一宫。
洛宜到时,刘太贵妃正在和几个太妃闲聊,瞧见洛宜顿时好生欢喜。
遣了其他人后,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洛宜和刘太贵妃。
“听闻你与那定国公已和离了?”刘太贵妃拉着洛宜的手关切地问道。
“托您的洪福,臣女已经和离了。”洛宜笑着说道,眼底的喜色真真切切。
“和离了也好,和离了也好。”刘太贵妃说道,“定国公府那些烂摊子,往后不掺和了就是,这天大地大还容不下个你?”
刘太贵妃看着眼前清妩漂亮的女子,心中阵阵惋惜。
她就刘寒一个侄子,从前也听刘寒提过洛宜几次,不过每每提及都是说这洛宜在书院之中老受欺负,甚是可怜。
刘寒又是个心软善良的孩子,他出手帮过洛宜一两次后,两人就成了好友。
后来刘太贵妃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宫宴遇见洛宜出手相助。
这孩子,还真是倒霉。
“只是日后,你可想好怎么办了?”刘太贵妃话锋一转问道,“再过几个月,皇上就过了孝期。昨日太后娘娘提了此事,说是孝期一过,就要为皇帝准备举办选秀大典......听闻太后娘娘已经开始物色起皇后的人选了。”
刘太贵妃透露出的消息顿时让洛宜明白了为何刚刚会在御花园遇见郭嫔,明白了为何自己能看上那一出戏。
原来是要选秀了。
这郭嫔和齐美人被塞到皇帝身边,一个完全籍籍无名,一个瞧着得宠实则如履薄冰,也难怪她们急了起来。
不然新人入宫,她们定会成了李太后的弃子。
想到这些,洛宜也不免觉得悲哀。
她扬起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如今这般也好,臣女在宫外,皇上想臣女时前来看望就是。”
“臣女和离之身,自然是配不上皇上的。”
“待过些时日,皇上淡了兴致,兴许一切又如常了。”
洛宜仔细想了想,大元朝的皇室极重礼数清誉,从没出过二嫁妇成宫妃的。
阎善渊若是想纳她,无非就是将她抹去身份、改头换面再养于深宫、不允见人,乃是最稳妥方便的。
可是洛宜不想如此。
她不想囚于深宫之中,不想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更重要的是......她对阎善渊动心了。
尽管洛宜知道阎善渊内里是个凉薄狠辣、狂悖无道之人。
可是她仍就动心了。
兴许是他在金霄楼将那朵艳丽的海棠绢花别在自己的耳上、宛如小狗般轻蹭她的颈窝时。
兴许是他温柔缠绵地拢起她的长发,将那支凤簪插入她的鬓发之间时。
兴许是他等候在城北宅邸前,伸手接住被巨大惶恐淹没而摇摇欲坠的她时。
......
又兴许是更早的时候,他们相逢的那第一个夜晚,他望着她的眼睛说“你的这双桃花眼,生得尤为好看”。
阎善渊说她没出息。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洛宜早就被他养坏了。
前世今生,洛宜得到的爱都太稀薄、太卑微了。
阎善渊是皇上,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他的垂怜与低头,他的温柔与给予,像是弥补了洛宜内心的无底洞,让她觉得安心又满足。
若是没有阎善渊,洛宜只怕走不出这死局。
她动心的既是阎善渊所拥有生杀大权的权势,又是阎善渊他这个人。
可是洛宜清楚地知道,他是皇上。
对于洛宜来说这能保命活命的恩情,在阎善渊眼里,或许只是沧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根本不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