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出来看到房门旁边站着的司倾时,大为惊讶,他朝门内看了一眼,江行闭着眼睛靠在枕头上短暂休息。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他咬咬牙直接拽着司倾提着果篮的那只手强拉着她出去,也不管不顾客厅里还有其他人,也因为还有人在,司倾才不敢大声呵斥,竟然就这么被他强硬的带了出去。
刘越不爽道:“他---”
傅怀瑾站起身来扬手,刘越还未说出的目中无人四个字卡在喉咙,看见傅怀瑾绕过沙发走进了病房。
“是有人来了吗?”
江行已经睁开了眼睛,听到那一阵疾速中似乎带着点踉跄的脚步声,以为是---
没想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盯着门口的眼里出现的是傅怀瑾,他才略微有些急的问了这一句。
傅怀瑾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反而靠近他的病床,扫了一眼周围精密的插管仪器问:“怎么样?”
他问的平常,可江行却不平常的知道他这话有深意。
他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您今天让沈承过来不就是想让我认清现实吗?因为权势和地位我很难对付他,甚至保护别人也只能以命相搏,可因为有傅家,他轻而易举就臣服在我的脚下,您想我认清的不就是这个现实吗?”
傅怀瑾那张常年令人敬畏的冷肃面容竟然露出几分赞许,又或者是开心的笑意,江行嘴角一扯,听见他轻飘飘语气中竟然有小心翼翼的期盼:“那你愿意回来吗?我的儿子。”
江行:“……”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傅怀瑾,而傅怀瑾也温和的看着他,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的对视,江行的内心并非宁静。
他说不清心里那种软乎乎的情绪,就是那种莫名的,连他都懒得承认的亲切是怎么生出来的。
难道是所谓的血缘?
江行并没有犹豫很长时间,或者说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可他的回答围绕主题却偏离:“江长年是我爸,我要给他养老送终。”
傅怀瑾点头:“可以。”
“我不仅要在京大读完书,还要一直留在这里。”
傅怀瑾点头:“可以。”
“不要插手我的事,我的生活我的感情--”
傅怀瑾还是点头:“点头。”
江行皱眉打量着他:“难道我说什么您都说可以?”
傅怀瑾毫不犹豫回答:“只要你能回来,什么都可以。”
那一瞬间,江行喉间哽塞,鼻尖泛酸,激烈的情绪在胸腔动荡,搞得他眼眶有些润,可他负气的压下去,在病床上狼狈的转过身,背对着傅怀瑾。
他听到那个所谓自己的父亲,轻笑了一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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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你放开我?!”
沈承把司倾拽到VIp空旷休息区的落地窗前,也因为这里离病房隔着段距离,司倾才敢挣扎着呵斥他。
她话音刚落,沈承就松了手,司倾愤愤的看着他,转身就要走,沈承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她身前。
司倾语气开始上火:“你到底要干什么?”
刚刚他在病房里怎么答应江行的,怎么现在就要开始反悔了?
“司倾,我们---”
“我们已经早就结束了!”
她斩钉截铁的打断他,沈承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是,我们早就结束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到此为止了,但是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司倾并不想听,可沈承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大有你不听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她全身戒备,语气不耐烦道:“那你赶紧说。”
沈承看她这副警惕的样子,心上仿佛被刺痛一下,想起江行说的那种被压迫的无力的滋味,愧疚道:“我确实对不起你,我给你道歉。”
司倾一愣,审视了他两秒,他认真的神情不像作假,司倾抿了抿唇,最终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说完了吧,我回去了。”
她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事情已经做了,道歉只不过是对方寻求自己被谅解的出口。
其实对于被伤害的人而言,真的愿意接受这句简单就能湮灭一切的两个字吗?
司倾自认为自己做不到,反正她就是做不到。
可她这副连沈承的道歉都不愿意接受,厌弃到无视他的样子让沈承内心极度不舒服,他冲着她绕开的背影叫道:“司倾。”
司倾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沈承就这么对着她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道:“真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像对我这么对江行,你连他算计我都能不在意,司倾啊,那如果有一天他也像我一样疯狂的想将你占为己有,限制你的自由呢?到时候,我真希望你能说出那句连死都不愿意和我有牵扯的话,这样才能显得你狠绝一点,硬气一点。”
司倾猛地回头,语气有些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承走上前去,微微低下头望着这张清丽绝世的容颜,那么让人难以忘怀,他的声音饱含不舍的叹息:“我只是想给你个忠告,江行对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心,小心……”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休息区里,而后慢慢消散进空气,可人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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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的话对司倾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影响的,但具体是什么影响,她一时难以分辨,只能沉压心底,调整心情重新回到豪华套间。
傅怀瑾已经不坐在客厅里了,而刘越就像解除了被束缚的封印,长腿搭在茶几上,坐在沙发里神情懒懒的玩手机。
某间房间内什么“哐当”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司倾没过多留意,径直朝江行的病房走过去,刚走到门旁边,她踌躇着,想探个脑袋过去看傅怀瑾在不在里面。
刘越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来。
“放心吧,他在办公室。”
司倾脸色顿时不自然,心虚的结巴道:“好、好的。”
病房内,江行猛的睁开差点睡过去的眼睛,直起身,那张从早上就期待着的脸出现了在自己眼前。
今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刘越就说司倾昨天来找过他,可他说江行昏迷着让她今天再过来,他从那时就开始期待,刚刚听到脚步声还以为---
等等。
“姐姐,刚刚是你吗?”
司倾慢步走进来,闻言看向他,迟缓的点了点头。
江行眉头一皱,有几分怒意:“那沈承---”
“没事,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料他也不敢,江行嘴唇一抿,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说当她站在自己眼前,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昨天那场他对她失控的疯狂。
毕竟,他确实流氓。
可却不后悔和失望。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司倾,她今天穿了件收腰的白色长款羽绒服,裹着毛茸茸的白色围巾遮着下颌线条,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头发半扎着一部分随意的从肩头披散下来,很有独属于她这个人温柔又有些清冷的气质。
而此时她一只手里怀抱着包扎好的粉红色花束,一只手提着精致的果篮,看起来很隆重的样子。
江行突然很开心。
不自觉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司倾:“……”
司倾的脸色很复杂.
江行的面色十分苍白,嘴唇看着毫无血色,身上插着软管,床两边摆立着精密仪器,心电监护仪在床头柜上发出“滴-滴-滴”的声音,一只手上还挂着点滴,显然身体状况不算好,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刘越说他昨天伤口重新进行了缝合,一想到他这副虚弱的样子都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一时内疚无比。
“那个……”
“姐姐。”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江行看着她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司倾嘴角抽了抽,说:“你先说。”
江行笑着点点头,“好,我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