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刚走出大厦,寒风裹挟着零落的雪花顿时扑面而来,脸上触感冰冷,刘越将车开了过来,降下车窗道:“赶紧上车,京市这鬼天气真不是一般的冷。”
江行浅显的笑了一下,傅延拉开后座的门,江行钻了进去时手机铃声响起,他往后一靠,掏出来看是江长年。
他以为是他担忧他出门,让他赶紧回去,事实上,接通的第一句的确如此:“什么时候回来啊?儿子。”
“快了。”江行无奈的补充道:“我伤口基本愈合了,你别——”
“他说快了,小倾,坐会儿啊。”
电话里忽然传出江长年稍远的回音。
小倾?
姐姐?
江行心跳漏了一拍,她今天竟然主动来看我?
少年语气急切的问道:“爸,是姐姐吧?”
“嗯,她才过来。”
“把电话给她。”
江长年摸了摸鼻子,将手机递给司倾,司倾迟缓的接过放在耳边:“阿行。”
“姐姐,你今天怎么突然主动来看我?”
什么突然,昨天不是才来看过吗?
可司倾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今天她是主动的,她语气不自然道:“那个,今天想来问问你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行在车里轻笑了一声,看来是昨天的卖惨起作用了啊,那不如——
“我过几天要去港城了,姐姐你这段时间多来看看我吧。”
江行这话一出,通话直接切换无声,刘越嘴角一抽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开车。
可司倾的沉默不在于后半句,而是前面那句话。
“去港城吗?”
她呢喃似的问,江行放柔语气:“是,要去港城了。”
那边又沉默了两三秒,最后微弱的说了声“好。”
江行挂完电话笑容慢慢收回,他都能猜到她脑子里又开始想什么两人越来越远、分道扬镳之类的话。
可惜,听到我离开?
你也并没有很高兴啊,姐姐。
“阿行。”
刘越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江行抬眼朝驾驶位看去,刘越看着前方道:“舅舅说赶在新年之前过去,正好那时你身体也恢复得刚好。”
新年?
江行脑子里浮现出那抹纤细的身影。
“不,早点过去,新年我要回京市。”
他说完直接闭上了眼睛,刘越从后视镜瞟见,话全闷堵在喉咙,算了,先过去再说。
——
或许司倾真的以为他去港城就是一场真正的分别,毕竟她不知道江行这次离开是不是就代表要离开京市,是不是要去港城读书,又或许出国上学,这些都是未知的。
可她还记得江行在病房内看书,说期末还要考试,可却要去港城,是不回来了吧?
这些江行并没有对她开口,而她也不会问。
一直到24号这天,她过来时,看见江长年在客厅折叠江行的衣服,面色忧愁,而刘越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恭敬道:“是的,订的下午的航班……”
下午的航班……
后面的话她没听得太清,只感觉脑子有点嗡嗡嗡嗡的,脚下仿佛生铅似的朝病房走去,她看到江行站在窗边,穿一身黑,显得身形挺拔修长,可他静立着,散发的气息冷漠,无形之中让人感觉到几分令人忌惮的压迫。
这真是很奇怪。
他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气质呢?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江行侧过身,忽然笑起来:“姐姐,你来了。”
笑容融化了冰冷,少年的气息如同温暖的春天。
“嗯。”
司倾走进门内,然后又低头去拉开挎在肩上的单肩包拉链,拉出一个泡沫袋网包裹的苹果递给他道:“一路平安。”
江行垂眼看去,那个苹果透出的外皮颜色鲜红,表皮看起来十分光滑且富有光泽,像大自然精致打造的艺术品。
他知道今天是平安夜,明天是圣诞节,可她仍然记得自己,可他从没和她过过这种节日,连礼物都不曾记起。
他们之间是到底是谁体贴入微的多呢?姐姐。
江行笑着接过,抬眼看她直接问道:“你知道我要走了吗?”
她说的是一路平安。
司倾强压下心上那似乎透着点割裂的疼痛,嘴角扯出很深的弧度:“知道,刚刚听见了。”
江行一点一点看完了她那似乎只有皮肉般的笑意,不知道此时该表现出悲伤还是喜乐,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那点只在浅表的笑意带给他的慰藉更多。
她心再怎么冷硬,也舍不得。
少年走上前去,弯身把她抱在怀里,触感是那么的柔软和纤薄,怀里的人往后挣扎道:“阿行。”
可江行把她抱得很紧了些,似乎想揉进骨子里一般,声音是难得的沙哑:“别动,姐姐,这是告别。”
司倾忽然就安静下来了,整个人落进巨大的温暖里,被紧紧包裹着,那种所谓的安全感的感觉一点一点侵入心里。
她内心哀叹了一声,悬空的两只手慢慢往后伸去,轻轻拍着他的背,尽管隔着面料,江行依然能感觉那让人心定的安抚。
“姐姐,如果想我了,给我发消息吧。”
他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僵了一下,随后轻轻道:“好。”
骗子,他在心里想。
---
这场离别简单而潦草。
司倾只在医院大门口和江行告别后,看着那辆黑色的大奔消失在车流之中,她收回视线时才慢慢反应过来,江行对于离别的反应是如此的平淡,脸上没有表现出过重的不舍。
又或者是像她一样沉积在心里呢?
她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高楼伫立的白墙,不让内心那种对江行的探究冒出来,只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这样最好。
他们本该就是要渐行渐远的,不要贪恋。
江行已经走向了自己的人生,那自己的呢?
她回过头,招手打了辆车回学校,路上一直在想那天赵思远说的话,事实上她已经想了很多天,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可是这么大的帮助,她到底该怎么回报呢?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联系赵思远的原因。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把打游戏的梁月吓了一跳,她坐在靠背椅里紧盯着游戏界面,两手不断操作着问:“你看江行不是都是三四点才回嘛,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走了。”
司倾淡淡的说了一句,拉开椅子将单肩皮包放在书桌上,而梁月隔着游戏激烈击杀的语音压根没注意听,下意识“啊”了一声。
司倾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坐上椅子,宿舍空调开得很足,羽绒服穿着太热,她将拉链往下拉时,听到梁月骂了句什么,椅子刺啦一声,两秒后,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梁月另一手肘靠在桌面上,斜着身体看着她笑问:“你刚刚说什么?”
那笑容像是掩饰自己刚才对司倾忽视的心虚似的。
司倾无奈道:“没什么,继续打游戏吧啊。”
她说完站起身,梁月一把按住她脱羽绒服的手说:“我都听见了,你刚说他走了。”顿了顿,梁月皱眉道:“江行走了吗?出院回学校了?”
司倾默了默,“不是,他去港城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开口有些艰涩,梁月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忽然松手轻快道:“哎呀,走了就走了呗,还不用天天去医院跑了,晚上出去玩玩怎么样,今天平安夜呢。”
果然,这番话把司倾稍微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出来了一点,哪怕那点情绪她表现得微乎其微,可梁月却能感受到,司倾边脱衣服边问道:“今天蒋恒没约你?”
梁月表情石化了一秒,随即装作漠不关心道:“他约不约和咱俩出去有啥关系。”
司倾:“……”
司倾看穿她的欲盖弥彰,故作逞强,规劝道:“我觉得——”
梁月一把揽着她的肩,当即果断道:“哎呀不要觉得了,就这么定了。”
司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