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朝露日升。
初晨间的生灵,竞相开口,一时间,整个冷寂的清晨充满了生的雀跃。
依偎在青年宽厚胸膛的少女,似是染上了这份生的气息,渐渐地从美梦中苏醒过来。
优菈睫毛轻动,身体的感觉正在一步一步地复苏,嘴中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呓语。
感受到了将自己整个人包裹起来的温暖后,优菈本能地向温暖的更深处蹭了蹭,旋即她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双眼瞬间瞪大,整个人立刻支撑起身,推开了眼前不知何时抱住自己的槐序。
红霞渐渐从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开始蔓延,直至遍布整张精致的面容,与从初露中折射出的弧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优菈面红耳赤地拔起了插在一旁的松籁,右手挥剑直指着苏槐序,语无伦次地质问道:“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给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我一定要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早在优菈向自己怀中一蹭的时候,苏槐序就已经醒了。
他此刻一脸淡笑着看向满脸通红的少女,略带揶揄地回复道:“哦~是吗?那还请务必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残忍,只是千万别再爽酒疯,然后靠着我睡了半天了。”
优菈听着青年蔫坏蔫坏的回复,不可控地开始接收起了昨晚宿醉后的记忆碎片。
看着优菈脸上更进一步的绯红,苏槐序不禁好奇少女是否会向过去日漫中所刻画的那般,出现那种蒸汽姬的神奇现象。
不过好奇探究的目光最终还是适时地停下了,苏槐序站起了身,手指微错,暗中撤去了结界后,正了正衣领,正式地向着羞愧难当的少女为刚刚的冒犯道了歉。
这种奇怪的氛围以及二人之间微妙的隔阂,让苏槐序果断放弃了昨晚的亲昵称呼。
“抱歉了,优菈小姐,是我玩笑开过了,请见谅。”
恨不得挖土埋了自己的优菈小姐听闻此言,非但没有抬头直视槐序,反而将螓首埋地更低了。
优菈蠕动着嘴唇,避开了这份正式的致歉,轻声地反问道:“喂,你······能忘记昨晚的事吗?这件事是我的问题,真是太奇怪了,我究竟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放下心防?难道是我最近训练太松懈了吗?”
苏槐序看着渐渐自言自语起来的少女,不禁有些许好笑。
“这么美妙的回忆我可忘不掉,优菈小姐还是别强人所难了,与其继续在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结,不如先试着梳理一下妆容,准备回去工作,毕竟工作可不会自己完成。”
“那你呢,打算跟我一起工作?别怪我没提醒你,那游击小队的任务可并不轻松。”
优菈诧异地抬头看向青年。
“这是一份自愿的补偿,还请收下。如果你实在想要从我这得到确切的回答,不妨我们边走边聊,时间还很充裕,不是吗?”
“也是,至于妆容还是算了吧,我现在没有心情去整理这些,走吧,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优菈心绪重重地将武器和行囊放入了神之眼空间,准备转身出发。
“等等······”
苏槐序阔步朝着优菈走来,右手抬起,越过了对方的脸颊,伸向了优菈的后方。
优菈见此不禁一呆,刚刚才褪下的红晕,又无意识地爬回了双腮。
‘他想做什么?!我还清醒着呢?!昨晚他究竟有没有对我动手动脚?······’
优菈内心瞬间闪过千头万绪。
“生活再艰辛,内心再烦恼,也不能将就着过日子啊······漂漂亮亮、从从容容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不仅是虚荣的事,更是庄重与自信的事。这点事情,想必大名鼎鼎的浪花骑士应该早就明白了吧?”
苏槐序笑着用右手将昨夜披在优菈后背地披风猛地向旁边一扯,将披风收进了系统的空间,并从容地用左手变出了一支蒲公英,将其送到了优菈的面前。
“对了,这是昨晚的观舞费,希望你能喜欢。能够欣赏到那般美丽的舞姿,本应付出更多,但请原谅我的穷困潦倒,只能暂时送上这份薄礼了。”
优菈撇过头去,接过了蒲公英花,带着红晕细声回复道:“哼!这点事情,我当然知道!另外,这礼物也太‘寒酸’了,欣赏了劳伦斯家族最华丽的祭礼之舞后,居然只给了一支蒲公英作为酬偿,哼~不过,念在你态度诚恳,这份礼物我姑且收下了,记得回头补我一份大的,否则,这个仇,我记下了!”
苏槐序投降似得举起了双手,无奈又带着那么些许宠溺的口吻回复道。
“嗯~嗯~嗯~那等你梳妆完后,我们就出发吧。”
而这份口吻又让某位梳妆的少女面红耳赤了好久。
······
“砰!”
爆冰弹与感染体头部相接后,立刻炸开。
感染体四周的温度随之骤降,寒霜瞬间席卷了周遭所有的感染体。
最终,这支感染体小队尽数被冻成了冰雕。
“砰!砰!砰!”
冰雕被一颗颗碎冰弹一一击碎。
“万事,你那怎么样?新机体还适应吗?”
一位白发男性构造体一边听着战术终端里传来的询问,一边处理着感染体。
“放心吧,队长,我没事,只是这里核心地带的感染体数量很不对劲,完全超出了正常的帕弥什浓度。具体的我还需要更加深入才能了解到。”
万事面色凝重地回复了库洛姆。
“好,那所有人接着从各自方向进行深入,最后在中心地带会合。一定要注意各自的安全!一旦发现不对,通知其他队员情况,立刻先行撤离!现在,继续行动!”
突击鹰小队库洛姆在小队通讯频道内立刻下达了下一步指令。
“是!”
“是!”
“是!”
神威、卡穆还有万事的回应立刻从频道中传出。
万事看着充斥着红雾的前方,内心不禁想起了失踪了许久的修特罗尔。
男性构造体摇了摇头,抛开了心中的愁绪,继续向着前方奔袭。
至于为何万事会想起圣甲虫小队的队长,只因自他离去,能够倾听万事心声的前辈就又少了一位。
······
“倾听者?”
优菈正在捅着柴火的动作微微一顿。
“嗯,优菈小姐如果不嫌弃,我愿意作为一位听众,倾听你的故事。”
苏槐序默默地准备着今晚的晚餐。
今日已巡游一天的二人组,在皓月下再次支起了篝火,准备犒劳辛劳了一天的自己。
优菈沉默地继续添加着柴火。
正在准备饭食的青年似乎是注意到了周围气氛的沉默,笑着开口打破了流转在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要求他人对一位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敞开心扉,确实不该,此事是我唐突了佳人。不过,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先静下心来,享受一下当下,再谈其他吧。”
优菈低头轻声回应道:“既然都知道了是件很唐突的事,你怎么还问的出口?”
苏槐序手持锅勺撇去了锅中的浮沫,收起了笑容,平淡着回应道。
“白天我和你回到了蒙德城后,我看到了你和那座城市的人之间的特殊隔阂,想必那份距离感就是你那晚真正所郁闷的事吧?至于我为什么通过这种方式帮你?那只是因为物质贫穷的我,只能给出心理上的酬报了,所以我就想着,试着做一次你情绪的垃圾桶,让你可以把烦恼都倾倒出来,而我嘛,就受受气,就当补还祭礼之舞剩下的观舞费了。”
优菈仿佛又生气了,轻声嘟囔着。
“切,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向你吐露真心?这种偿还方式,我怎么非但没感觉赚了,反而还亏了不少呢?”
苏槐序盛起一勺,低头尝了一口汤后,抬头与同样抬起了头的优菈相对视,浅声回应着。
“所以这件事讲究你情我愿,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向他人吐露真心看起来确实不好,你会因此和另一个人共享你的烦恼,甚至有时可能还会因此被掣肘,但这并不代表亏损,因为你也一样会从这过程中获取释放烦恼后等量的正向情绪价值。何况在我眼中,这种事情本就不应该被价值化、利益化,因此我也只是给了你一个选择而已,如若不行,我大不了后面再想别的办法偿还这份观舞费。”
语毕,青年转身再次熟练地支起了一个火堆,架烤起了其他的食物。
少女看着青年忙碌的身影,眸子中闪烁着奇异的色彩,月光在眼眸中流转着,将她带向了白日在城中的回忆。
······
蒙德城中的某处商店。
苏槐序:“老板,我想要这几个厨具和餐具,还有这些调料,麻烦帮我打包一下。”
商贩本是带着笑脸相迎,可当他看到了苏槐序背后默默站着的优菈后,立刻换了一副面容,面色不善地询问道:“好嘞······这位客人,请问你与身后那位是劳伦斯家族的罪人是什么关系?我得事先跟你说好,本店不欢迎任何劳伦斯家族以及其朋友的人前来购物。”
优菈一听到这熟悉的刻薄话语,以往还会说些什么记仇之类的话语的她,这回不再言语,直接转身选择离去。
“啪!”
苏槐序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少女的手腕,这份紧握和青年的答复一同止住了少女离去的步伐。
“呵,这位店家,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这位优菈小姐就是我的朋友,我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放弃我的朋友。”
“哦,是吗?!那我也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这个店不欢迎你们!请回吧!”
“劳伦斯家族的事情我不清楚,我也不关心,但是我唯一清楚的是,我的朋友,优菈·劳伦斯,她有着自己的灵魂,她从来不属于任何家族,她只归属于她自己。截至目前,我从她身上所见到的可贵品质,是很多人不曾拥有的。她所做的一切,理应得到是赞许和肯定,而绝非是偏见和否定。我不会说服你们放下对于劳伦斯家族的偏见,因为我知道那毫无意义,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我也是如此。我之所以在此与你大费一番口舌,不是证明些什么,而是我的朋友受到了不公和委屈,我无法坐视不管。另外,她叫浪花骑士优菈,不是什么劳伦斯家族的罪人后裔,请你对我的朋友保有最基本的尊重,否则,这个仇,我记下了!”
说完,青年神情自若地拉着优菈的手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下大步离开了那处商铺。
而少女则是恍神地看着前面背影,亦步亦趋地跟在青年的身后,她仿佛看到了一位热情开朗的红发女孩的背影与青年的背影相重合。
······
时间在沉默中走过,她仿佛是想通了些什么。
优菈拿起一旁干枯的树枝戳了戳正在安静备餐的苏槐序。
“喂,那个······我答应你了,不过事先说好,你可别笑话我,不然这个仇我可是会记你一辈子的。还有那什么······和上回一样叫我优菈就可以了,不然你一直‘优菈小姐’的,我听着怪别扭的。”
苏槐序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准备着菜肴。
但是从他接下来略带揶揄的口吻中,可以感受到他淡淡的喜意。
“嗯,放心吧,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笑的。”
优菈锐利地捕捉到了言语中的漏洞。
“那就是不一般就会笑喽!可恶,你······”
“好了,优菈,该吃饭了,其他事情,吃完饭再说。”
听到‘优菈’这个称呼再度出现时,少女的心境不知为何平复了下来,而两人之间微妙的隔阂也随之消散。
······
一顿丰盛的晚饭过后,两人躺卧在松软的草地上,抬头仰望着星空。
“喂,槐序,其实除你之外,还有一个女孩为我挺身而出过,她的名字叫做安柏,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你白天去的那家商铺是少数的。即使是安柏作为交流的纽带,那位店家也不会对我有所退让,因为他的祖上曾经深受我们劳伦斯家族的迫害,所以我很能理解他对于我们这一脉的恨意。但相信我,蒙德城的大家大多数都还是很不错的,在安柏的帮助下,大多数还是给予了我最基本的尊重的,尽管······”
“尽管有时还会听到一些大声的窃窃私语,刻意的无心之举,对吗?”
“嗯,差不多吧。所以我学会了利用复仇来进行反击,夺回家族荣耀,赢取凡人的敬畏,重返统治之巅...在我心中,这些都无关紧要。我未曾经历所谓的屈辱,反倒饱受家族的折磨。试图挣脱厚重枷锁,又难以得到世人的认可。有着特殊身份与立场的自己,该对怎样的言论一笑置之,该将怎样的观念放在心上······该如何战斗,才能与沉重的血脉作出了断······带着这些疑问,我投入了一名早已被遗忘的老侦察骑士门下学习。从老师身上,我学到了前所未有的豁达与脚踏实地的坚持,然后我就明白了,比起仇恨与报复,比起家族与他人,在那之前,首先要找到「我」。而就在我找到了「我」的一瞬间,神之眼也就那么出现了。”
‘哪怕称之为仇恨、称之为报复,也不会改变它善良而顽强的本质。这应该就是只属于优菈的、温柔的仇恨之路。’
苏槐序一边内心默默地想着,一边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坚冰之印」,它是什么,我想那晚你已经听过了,我很小的时候就通过了试炼,继承获授了这个劳伦斯家族的家徽,但我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劳伦斯家族,前往了骑士团,所以即使是家族内的成员,对我也很不待见。在骑士团工作没多久,我就结识了许多不错的家伙,没过多久,我就成了游击队长,并因为我的战斗手段被同僚戏称为了「浪花骑士」,这个名字还算不错,总比「坚冰骑士」适合我。”
或许,与冷硬的坚冰相比,她更喜爱翻卷的浪花…
奔行于世间,面对暗礁与砂石能以恰到好处的烈度将其包容。
比起锐利的封闭者,自由不羁的浪花才符合她的向往。
“嗯,那你的祭礼之舞是什么来历?”
“那个啊,其实是我将家族祭礼之舞当中第三幕独舞「闪灼的烛光」融汇进了我的剑技,最终才改编出来的舞蹈。刚好第三幕独舞作为整个舞蹈重中之重的部分,对舞者的地位要求很高,而我作为劳伦斯家族的长女,一般都由我来负责,所以我比较熟悉。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
“要想要认真欣赏一样事物,它的来历与故事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所以,这是肯定的。”
“也是,对了,说了这么多,我还没听你讲过关于自己的事呢?说实话,我现在心情好多了,我想我们之间也该转换一下身份了,换我做你的倾听者,如何?”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眉头轻皱,旋即似是想通了些什么,眉宇之间的担忧舒展了开来。
“既来之,则安之。倒是我着相了。好,我跟你说说我的故事,这次换你做我的倾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