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魏嬿婉为了权利,再如何心狠手辣,再这样可怖又充斥着鬼魅的夜里,她也依然是个会怕黑、会怕鬼的普通女人。
烛光忽地熄灭,一室黑暗中,她看到了。
进忠带着满身猩红的血光,直接穿透了殿门,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哦,说错了,是朝着她飘了过来。
没看清楚之前,魏嬿婉倒是还害怕得浑身发抖,然而,十分奇异的是,当进忠就这么慢慢地来到了她的面前之后,魏嬿婉的心里,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进忠,声音一点点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听着有些艰涩。
她问:“进忠,你变成鬼了。是要来杀我了吗?”
原本,按照进忠最初的想法,他这么声势浩荡地从阴间回来,怎么也该给他的炩主儿看看他如今的鬼相有多么可怕,好让她也知道,他死得时候,是有多疼啊……
可是,他才刚一进来,就看到了魏嬿婉瑟瑟发抖的样子。
霎时间,此刻的皇贵妃,便与当年那个备受欺凌的小宫女又重叠在了一起。
只这么一眼,进忠就不忍心继续吓她了。
——炩主儿的命得由奴才亲自去取,要是现在就吓死了,那可怎么办呢?
于是,进忠便老老实实地维持着生前的模样,等飘到了魏嬿婉的身前后,便又似从前那般,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抬头看着眼眶发红的她。
“是。奴才念着您呢,不带您一起下去,奴才不甘心。”
进忠说完,便静静地欣赏着魏嬿婉脸色发白,强忍泪意的模样,等欣赏够了,才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但不是现在。”
他笑弯了眉眼,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却着实让人感到害怕。
“奴才好不容易才能回来,这一次,若不把整个紫禁城搅得天翻地覆,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进忠,你想做什么?”
他笑而不语,只是站起身来,冰凉的手指极为眷恋地抚上了魏嬿婉的脸颊,接着,又姿态亲昵地将那支金簪插到了她的发间。
“真好看。奴才就知道,这簪子一定很适合您。”
进忠居高临下地站着,仔细地打量着仍在低声抽泣的魏嬿婉,良久,又轻声问道:
“炩主儿,您怕吗?”
魏嬿婉被问得一懵,随后极为诚实地点了点头。
“怕。”
“怕啊……那就好。这怕,您还得再多担一段日子呢……”
放下这句话后,进忠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份害怕与惊惧,您恐怕要担一辈子了。
进忠一回到系统空间,迟以宁便指着他笑道:
“进忠,你这个恋爱脑回来啦?你准是又去偷偷调戏你的心上人了!”
闻言,进忠便涨红了脸,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
“恋爱脑的事,那能算调戏吗?”
接着便是一通难懂的话,什么“只是不放心她”、什么“一不留神把人吓死了没有报复的感觉”……引得迟以宁与波波西都哄笑起来,一时间,系统空间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进忠被笑得不好意思,只能摸着鼻子低下了头。
“奴才的意思是,请神仙老爷放心,奴才不会因为心中对炩主儿有情,就对她手软的!”
他说着,又抬起了头来,眼中显现出几分自信。
“奴才已经把引梦香都准备好了,只等明晚子时一到,皇上与各位尊贵的娘娘们,便都会被引入奴才的鬼蜮中来。”
是的,鬼蜮。
这就是进忠向迟以宁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他要把皇帝与他的三宫六院们,通通拉进由他所主宰的鬼蜮中去。
不过,进忠具体要做什么,迟以宁还真不知道,因此,这会儿也挺期待他的表现的。
————
次日清晨,魏嬿婉是趴伏在桌子上醒来的,她揉着酸痛不已的胳膊和双腿,原本以为昨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直到她在镜子里看到了多出了那支金簪子。
簪子很漂亮,也确实很合她的心意。
如果,这根簪子不是由已经死去多日的进忠送过来的话,她会更喜欢的。
魏嬿婉被吓了一大跳,拔下金簪就要扔出去,然而,刚拔了下来,她的动作就是猛地一顿。
最后,沉思良久,她还是将金簪戴了回去。
连着一整日,魏嬿婉心里都有些惶恐不安,她心里念叨着昨晚进忠说过的那些话,不知道已经成为恶鬼的他究竟会做出一些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这份担惊受怕一直持续到深夜,子时一到,紫禁城上空忽地有一片灰蒙蒙的大雾弥漫开来,迅速将整座紫禁城都笼罩了进去。
……
弘历是被冻醒过来的。
他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块破破烂烂的门板上,而这块门板,则是不知道被谁,扔进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
“放肆!李玉!李玉!这是什么鬼地方!”
弘历第一时间没有怀疑这是灵异事件,而是觉得自己被人里应外合绑架了,偷偷运到了宫外。
结果他刚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没一会儿,就突然反应过来,如今正值盛夏时节,他是被运到了哪里,才有可能看到这么一大片冰冷刺骨的雪地!
想到这里,他才顿觉惊慌失措起来,连忙从门板上爬起身来,这才发觉手中还抓着些什么东西。
弘历摊开手一看,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还有一根细小的绣花针。
纸条的正面写着:【如果想要活着离开这片雪原,就想办法杀了所有人。】
纸条的反面写着:【你被分配到的初始武器,是一根绣花针。想办法杀了别人,去抢夺他们的武器吧。】
翻来覆去地看了这张纸条大半天后,弘历愤怒地赤红着双眼,用力将纸条和绣花针扔了出去。
“放肆!朕是天子!天子!到底是谁敢在此装神弄鬼!还不快给朕出来!”
无能狂怒了好一会儿后,弘历那颗被怒火冲昏了的脑子才被天上又飘飘忽忽落下来的雪花给冻清醒了一点。
他气恼地喘着粗气,然后便又很快从心地趴到了雪地里去找刚刚被他丢出去的那根绣花针。
“可恶!朕可是大清的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