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姚带着潜绿穿过中间的房子,沿着后院的游廊回到了卧房。刚进房间,玉姚径直奔向妆台。
她坐在妆台前的锦凳上,自抽屉里取出那紫檀木包银边的小小妆匣,用手中握着的洁白绣莲花的丝帕轻轻地擦拭着匣身,而后轻轻一掀,妆匣开启,里面黑丝绒上静静躺着一枚白玉双鱼簪子。
她轻轻地抚摸着,痴痴的看着,忘了时间、忘了地点、也忘了她的身份。
潜绿站在地上的案几旁,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了下。
她心内暗想:小姐真是个痴心人,也是个糊涂人。她已是嫁人了,却还想着那人。姑爷不好吗?婆母不好吗?家庭不好吗?她真是替小姐着急,可她知道她劝不了她,谁也劝不了她。
咳咳咳,潜绿故意咳嗽了两声,她见玉姚回头,边轻声道:“小姐,不回老爷那吗?”
“对对对,”玉姚忙起身去衣柜里收拾衣物,回家总是要住两天的,得带点衣物。她又转身吩咐道:“潜绿,你去药房拿点常见的药,”她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你再跟张叔说一声拿两支上好的人参,就说少爷许的。”
潜绿应了一声,快速挑帘向前院的药房走去。她心想:小姐明明没有和姑爷说人参的事情,可是姑爷却从来不会生气,姑爷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收拾好后,玉姚又对后院的管事张婶交代了温母和温实初的饮食起居的注意事项,就带着潜绿乘着马车向甄家而去。
车轮滚滚,街市上热闹得紧,小贩的叫卖声、儿童的嬉闹声、马蹄的嘚嘚声都扑面而来。
玉姚小心地挑起车窗帘子的一角,看着繁华依旧、招牌琳琅的街市,好似回到了未出阁之时。那时母亲带着三姐妹外出,或去去挑首饰、衣料,或是去庙中上香,或是去郊外踏青,或是去参加各种雅集,或是走亲访友,真是快活啊!
尚记得大姐甄嬛是才艺出众,又口齿伶俐,惹得众人纷纷夸赞。而她最是少言寡语,她也很羡慕姐姐那样惹人注目;但她相貌最是美丽也最像母亲,母亲经常看着她陷入沉思。而小妹妹玉娆还太小了,时时刻刻要牵着母亲的手。
可如今呢?
姐姐甄嬛在宫中小产、重病。而她嫁人却和未嫁一样,虽然嫁入温家时她不甚愿意,一方面是心中有倾慕的对象,另一方面是温实初爱慕的姐姐,她也心有不甘。
她不知道现在家中情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在马车上思绪万千,很快,马车停在甄父的大门前。
甄家的下人一见温府的马车,就知道二小姐回来了。赶紧上前撩开马车的车帘,玉姚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么快就到家了。
潜绿先跳下车,放好小凳子,伸手扶着玉姚下了马车。
二人急匆匆赶往甄夫人的院子,刚刚进院,默紫就迎了上来。
“默紫,母亲在吗?”玉姚见家里人脸上都很严肃,心内忐忑,急忙问道。
默紫点了点头,低声道:“老爷和夫人都在。”她停顿了一下,又道:“老爷和夫人难过呢。”
“因为姐姐吗?”
默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叮嘱道:“老爷听说娘娘病了很久也不见好,心中急得很。二小姐一会说话小心些。”
玉姚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很快,玉姚就到了正屋。正屋里只有父亲和母亲二人,他们对着案几,相对而坐在临窗下的椅子上。甄远道面色严肃、眉头紧锁,甄夫人也是愁眉不展,脸色有些苍白。
玉姚上前深深福身行礼,轻声道:“玉姚问爹娘安!”
甄夫人忙起身将女儿拉起,坐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甄夫人见二女儿气色平和、穿戴整齐,也就放下心了。
“你怎么回来了?”甄母轻轻握着玉姚的手问道。
默紫端着托盘给玉姚上了一盏乌梅汤,这是玉姚最喜欢喝的。玉姚心中一暖,虽已出嫁,但父母还是同以往一般爱她。
甄母轻轻仰首示意默紫和潜绿退下去,二人领会,都安安静静地下去了。
玉姚柔声道:“听温大哥说姐姐生病了,女儿心中不安,这才回来看看。”
甄夫人长叹一声,眸中泛红,泪水就要盈盈而下,她悄悄地抽出黛青色丝帕拭了拭眼角。
甄远道听女儿说起温实初,忙接着问道:“实初有没有说你姐姐要不要紧?”
玉姚见父亲才刚要四十的人,前些日子见到还是面容白皙、身材挺拔、谦谦君子一般的人,今日却是浓眉紧皱、眼中带着红血丝,似是浓密的黑发间冒出了几许银白的发丝。
她心中一酸,低头掩饰着眼中的酸楚,柔声道:“温大哥只说是心病,其他的也没说什么。”
“心病!心病?心病难医啊?”甄远道声音低沉、悲愤,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重重地砸在花梨木的案几上。惊得案几上的茶盏纷纷跳了起来,而后歪倒了,茶水溅得满案几都是。
下人们也不敢进来收拾,他们都被甄远道那声怒吼吓到了。
“老爷,老爷...”甄夫人边低呼着边赶紧过去查看甄远道的手。
她见甄远道的手只是泛红,想是刚刚砸在案几上的缘故,又看了茶水都是温的,没有烫到丈夫,这才放下心来。
她亲自去过棉布,拭去了案几上的茶水,将茶盏都扶正归拢,才又坐回到椅子上。
“老爷,隔墙有耳啊,我们千万得小心才是,万不可给嬛儿招来祸灾啊。”
甄远道一手覆面,声音里带着哽咽,低声道:“还说什么招来祸灾,现在不就是在祸灾中吗?”
甄夫人面上也是伤心不已。
玉姚见父母这般,心中有些诧异:姐姐小产而伤心,这才身体不适,怎么听父母的话语想是另有原因呢?
“爹,娘,到底怎么回事?姐姐不就是流产伤心才病了吗?”
夫妇二人见女儿这样问,知道女儿对宫中和朝中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们也知道这个二女儿是最心思单纯、没有城府的人,他们不能将这些事情告诉她,以免节外生枝。
“玉姚,你别问这么多了。愿意在家待就待几天,不愿意待就回去好好服侍婆婆和实初吧。”甄夫人终是不敢告诉她,只能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我要上折子!参年羹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