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知道皇上不喜嫔妃干预前朝之事,也知道皇上向来是心有成算,但她还是不放心。万一哥哥被调查或者被训斥,那哥哥在文武百官、门生故旧面前如何抬得起头?如何统御三军?如何驾驭百官。
她打定主意:明日去求太后,就算皇上不给她面子,总会给太后面子的。就算太后不给她面子,也会看在她腹中龙裔的份上,为她说话的。
她深知太后对孙子或孙女的看中,其实太后和普天下的老人也一样:对儿子是有爱也有隔阂,爱他是自己的亲骨肉,有隔阂是因为他们对一些事情有不同的看法或意见,但是有无法统一。但对孙辈,那就是纯纯的爱,对他们除了健康成长其他毫无要求。
华妃就是笃定了太后心疼孙辈才觉得去求太后。
第二日,用过早膳,华妃一身松花绣木兰彩绣妆花缎宫装,高髻上插着一枚白玉嵌珠翠扁方,耳上一对翡翠滴珠耳坠,白皙的面颊未施胭脂,更显得素净简洁大方。
装扮过后,她命颂芝装上一盒上等的檀香,坐上轿撵就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里一向寂静,宫人们都跟随太后多年,知道太后越来越喜静,故做事时都是蹑手蹑脚的。寿康宫中花木甚少,尽植些松柏四季常青之树,养的动物都是龟鹤长寿之兽。
太后信佛,常年焚香,尤爱檀香。今日给太后准备的就是产于西部的老山檀香,这也得益于年羹尧常年驻扎西北,所以才能寻得这极其珍贵的老山檀香。哥哥送入宫中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个献给太后最好。
华妃一直没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请求太后,今日终于用哥哥的香去为哥哥求情了。
华妃坐在轿撵上思绪万千,颂芝见她默然沉思,轻轻示意抬轿撵的太监慢些、稳妥些。这些太监都知道华妃极受宠爱又有家世,最最重要的是还身怀有孕,抬起轿撵来更是提着一百二十个小心。生怕万一出了差错,那他们有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一行人,缓缓行进在长街上,紫禁城的长街名副其实的长。宫中红墙金瓦,宫墙高耸,遮住了民间与深宫相互试探了望的视线,将宽广无边的天际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天空,华妃刚入宫时也是觉得闷、压抑,但是这里有她喜欢的人、爱的人,她也就觉得翊坤宫的空气也是香甜的了。
唉,可惜了,皇上的女人就像春花一样,各式各样,除掉了来年还是盛开。这些女人多得让人心烦、逼得她不得不用一些凌厉的手段。
她这样的手段,太后自然是不喜的,她平日也很少来太后宫中,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可今日为了哥哥,再不愿意也是要来的。
很快,轿撵缓缓落下,颂芝温柔的手递过来,她就着颂芝的手慢慢地走下来。
刚刚踏入寿康宫的大门,太后的贴身侍女竹息姑姑就在对面疾步相迎。
竹息刚要施礼,华妃一把托住,虽份为主仆,但怎敢让她行礼?
“姑姑,太后可得闲?本宫好久未来给太后请安,今日天气好就来了。”华妃微笑着道。
竹息眉目间衔着和煦的笑意,一边引路一边道:“太后正在拜佛,应该快好了,娘娘来得正好,太后也一直惦念着娘娘呢。”随后,微微侧脸看了看华妃宽大衣袍下的腹部。
华妃莞尔一笑,“多谢姑姑引路,本宫一切都好!”,竹息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几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太后的小佛堂。
虽说是小佛堂,但是里面布置的却甚为威严有加、富丽堂皇,黄金塑身的佛像、大红掺金丝的袈裟、檀香做的佛珠。正中的高高的供桌上,佛像双手合十、双唇紧闭、智慧之眼一如既往、毫无波澜地看着眼前人。
太后正跪在中间莲花垫上祈祷,殿中香烟袅袅、眼前的供桌上摆着瓜果和鲜花,供桌正中的镏金三足香炉里燃着三根佛像。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华妃躬身施礼。
竹息忙上前搀扶,太后缓缓起身,而后转身,唯一抬手,平静地道:“不必多礼。”她又看了看华妃的腰身,而后温和道:“来,给佛祖烧炷香吧!”
华妃忙上前,亲自从供桌上的香盒里取出三支香,对着旁边高大粗壮的牛油蜡烛的烛火点燃了清香,她轻轻地将香插到香炉中。正要在旁边的莲花垫上下跪,太后关切的声音响起:“身子不方便,不用跪了,鞠个躬吧。”
虽然太后的声音温和,但华妃总觉得那声音更多的是威严,一种看似温和实则威严的声音更让人感到心悸。
她双手合十,三鞠躬。
而后,太后向她伸出手,华妃急忙上前扶住,搀着太后缓缓走出小佛堂。刚出了小佛堂,太后就仰起头望了望高远的蓝天,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天蓝的像是被人刚刚洗过,蓝的纯粹、蓝的通透,但却蓝的悠远,蓝的深邃。
华妃也抬起头看了看,忽然觉得太后就和这蓝天一样,令人舒服,但若想靠近却远在天际;却又令人舒适,但总觉得难以琢磨。忽然华妃明白了,太后才是最通透却也是最让人看不透的人。
想想今日的来意,她不禁暗自揣测:太后能否应允她的请求?又一想,在太后面前还是老老实实说话,不要弄虚作假,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来到太后的暖阁内,华妃搀着太后坐下,去过颂芝手中的檀香双手碰到太后眼前,恭敬道:“太后,这是我哥哥在西北偶然得到的老山檀香,据说是檀香里最纯的、味道最好的,供奉佛前是最适宜的。臣妾年轻,用不了这样的东西,特来献给太后。”
太后轻轻颔首,竹息明了,而后上前轻轻去过檀香。
“你这孩子,身子有孕了,还想着哀家?快坐下。”太后笑嗔道:“身子还好吧?”
华妃坐下,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几许疲惫之意,“臣妾岁数有些大了,此次有孕总是觉得腰腹坠胀。”很快,她调整了一下,满心欢喜道:“臣妾就算再累,但见它一天天长大,心中也是高兴的。”
太后点了点头,和缓道:“是啊,为母则刚,母亲为了孩子吃多少苦都是愿意的。”
“太后,臣妾有一事相求!”华妃的声音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