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想和言酌一起下山的原因。
他的思维方式和精神状态都相当超前，就比如他说要砍下金钱豹的脑袋送给她，他还真能做出来这事。
“我不喜欢他的脑袋，我只是觉得新奇。”她重重点了几下头，“真的！”
她下意识伸手想拉言酌的衣角，反应过来触电似的收回手，还往身后藏了藏。
“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快点走吧，不是说好夜里要进关茂城么？”
言酌冷冷看着她背在身后的手，眸色晦暗，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姜晚：……
让她猜猜，是不是看见她撤回一个牵衣角的动作，破防了？
日光渐微，天边血红的晚霞再现，洋洋洒洒铺开，照得人脸上都是红艳艳的暗光。
两人赶在关茂城落锁前进了城门，这会正是晚饭的点，街上行人不多，有的店家架着梯子在给灯笼点烛，半红半黑的昏暗光晕，掺杂着点点暖色烛光。
言酌看向她的侧脸，烛光映照，她的神色在此刻格外生动。
他顺着姜晚的眼神看过去，那边的店家拿着几根新蜡烛重新爬回梯子上，拿火折子点亮后放进了灯笼里。
明明是很寻常的举动，姜晚却盯着看了很久，言酌以为她想要那灯笼。
“是怕黑么？我去给你买下它。”
她飘忽的思绪被言酌拉了回来，“啊？不是，我是觉得那蜡烛很像我小时候用过的蜡烛。”
虽然是很常见的白蜡，但也勾起了她童年时的一些回忆，仅有的还算美好的回忆。
她收回视线，夕阳的最后一丝光晕抽离，她的脸也融进夜色阴影里，烛火点亮后，光晕在她脸上摇曳了几下，又恢复了刚才的柔和生动。
她朝言酌笑笑，第一次不是因为讨好，而是真情实意。
“小时候夏天家里停电，外婆会从抽屉里拿出蜡烛点上，因为停电了没有电视看，我躺在竹床上闹着不睡觉，她就一手用蒲扇给我扇风，一手搂着我给我讲故事，虽然讲来讲去都是那几个，我听得都会背了。”
她又笑了笑，只是这次的笑意有些落寞黯然。
凡人的七情六欲比修士妖魔更重，情绪也更容易波动，原来她是触景伤情，言酌心想。
“你说的那个已过世的很重要的亲人，是你外婆？”
她的声音淡淡的，“嗯，她在我十岁那年过世了。”
“你若不是来自其他世界，我可以帮你招来她的魂灵，让你见见她。”
姜晚一愣，看向言酌的眼神莫名起来。
“凡人离世并不会立即投胎，身负罪孽的人会入地狱受审受刑，以偿还前世罪孽，没有罪孽的人才会入轮回道，过奈何桥，等待投胎转世。等投胎也得等很多天，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地下一日或许也是凡间一年。\"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言酌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刚才的伤感完全被震惊取代。
她歪起头，神色不解，“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言酌垂眸看向她，面容依旧冷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觉得他的眼神很温柔。
像是被烛火点燃，升起了簇簇的暖意。
“我的意思是，你在想她的时候，她或许也在想你。”
她的心被这句话给猝不及防地敲了一下，轻微的，闷钝的，却让她的心也温热起来。
他这张嘴在不威胁不凶人的时候，说出来的话还挺，还挺……
她找不到词来描述。
只是觉得言酌竟然会安慰她，真是匪夷所思，堪比晚上出太阳的奇景。
“逝者已矣，生者还得往前。”他话锋一转，语气不变，“到晚饭的点了，你想吃什么？”
……话题转得可真够生硬的。
她看了一圈，看见长街前面有个面食摊子，面粉香气混着沸腾滚水里的酱油葱花味，把童年的回忆在此刻拉满。
“你想吃馄饨么？”她还没忘自己身边有尊大佛，得先问过言酌的意思。
“想去就去好了。”
言酌先她一步朝摊子走去，摊子上摆着馄饨皮，饺子皮，汤圆剂子，各种各样的馅料和调料更多，他打量得认真，虽然他从相貌到衣着，都不像是看得上路边摊的人。
她还以为大魔头这身份这咖位，就算是在凡间也是去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客栈呢。
她凑过去，伸手一指，“我要一碗这个馅的馄饨，酱油少放些。”
摊主连连点头，又看向她身边站着的贵客。
“我的和她一样。”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言酌从袖里拿出一枚金锭，搁在了摊子上。
姜晚：……
一直默默当观众的她再也忍不住了！
可恶，言酌这大手大脚的坏习惯敢情从千年前就有了。
街边摆着两张小方桌和长条凳，她拿出锦帕把对面的那凳子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言酌过来，直接坐到了她旁边的那半截凳子上。
她：……
说好的霸总必备洁癖加胃病呢？
她干笑两声，“路边摊的馄饨，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他端坐在小方桌上的姿势不像是来吃馄饨的，倒像是来谈几千亿大项目的。
哦，忘了他是大魔头，那也不是来谈几千亿的大项目，来谈几千个人头的大屠杀。
他挑眉，神色如常，“没有吃得惯吃不惯一说，到了我这境界，原本就可以辟谷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吃一日三餐？”
“因为无聊。”
“……”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两个男人过来吆喝了两碗饺子，坐到了他们旁边那桌，其中一人急匆匆道。
“快些吃！现在夜里怪事多，早些吃完早些回家！”
另一人满不在乎地嗤了声，“你还信那些传言啊？关茂城靠近诡城，夜里妖魔横行的传言都传了几百年，我们本地人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不不不，这次不一样，听说兖州的炼器宗一夜之间被灭宗了！就是妖魔干的！关茂城就在兖州之下，再说了，你忘了那个……”
她竖起耳朵听，也没听清那人刻意压低的话。
言酌倒是听见了。
他们说的是广华寺被一夕之间灭门的惨案，不巧，这件事也是他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