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兽一愣：“可——她如今正在闭关寻求突破，并且阿澜若是知道你离开参山，一定也……”
“修为的事，我自会助她，不会耽搁她的修行。至于阿澜那边……你带她暂时离开就好，我自有法子同那个年轻人相谈。”
纵兽的拒绝到了嘴边又落下，因为象苍恳切地看着她：“若我命数所剩无多，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阿澜。我这条命没了便没了，我不能让阿澜也不得善终。若我注定一死，那她就没必要为我去以身犯险，同天道抗衡。”
“并且……我想看看那个人，究竟配不配得上阿澜的一片真心。”
纵兽默息良久，终是无奈轻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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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之下，蓝黑色的浩瀚绵延千里，一望无际。
折澜百无聊赖地坐在泡泡里看着那群沙丁鱼朝自己游过来，正欲捉一条逗弄一番，一道红光落在她面前。
是纵兽的传信。
[幽泣深谷禁制复杂，需你同我一起镇压凶兽，速来。]
折澜拂袖将这道烟挥散，眉间有几分不解——上次不是说去找象苍重新画下禁制么？怎么又叫自己同她一起镇压。
但加上“速来”两个字，便显得此事十分急迫，折澜布下一道结界，将这几个孩子围住，又特意唤来一头深海鲸鲨守着，才放心前往幽泣深谷。
她前脚刚走，象苍后脚便出现在这片海域，她的视线在几个孩子中掠过，最后定格在楼听许身上。
月华之力的选择如此醒目，即便不去感受这个孩子身上的神力存在，也能凭借她的气质锁定她的身份，甚至不必细看长相。
鲸鲨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吓了一跳，警惕地朝着她低吼。
虽然面前的女人看似十分柔和仁慈，可鲸鲨仍旧对她生出敬畏惧怕之意。
象苍无意动手，主动亮起眉心的古神印记，金黄色的古神印记铺散开来，整片蓝黑色的海竟然都被照亮，泛着金辉。
鲸鲨赶忙低下巨大的头颅，以示崇敬。象苍唇边带起一抹笑，抬手抚在鲸鲨头上，细如轻烟的一道神力飘入，便将鲸鲨苦苦突破的瓶颈打破。
“你帮她的忙，这算给你的谢礼，还需潜心修炼，不得作恶。”
她的身影在海水之中显得更加缥缈，透明得几乎像是一个缥缈虚无的影子，看上去苍白脆弱，但鲸鲨可不敢轻视，俯首回应。
象苍满意地点点头，阖眸的一瞬间，本体化为一缕神识飘进楼听许识海之中。
周身尽是虚无，楼听许正盘腿坐在她面前的不远处，双眼闭合，两手托在气海之前，气息沉稳。
象苍靠近几步，才细细打量起她的容貌。
楼听许的五官都染着冰霜似的冷峻，好似凛冬的雪，凛冽纯洁，不与人近。她的眉尤其漂亮，好似两弯形状最为漂亮的柳叶，静静搭在双目之上。
再往下看，琼鼻挺翘，似绵延山脉将面部分成两面，一面在阴影之中，一面在光明之下。
丰润的唇瓣是这人全身上下唯一的艳丽，绯红如血，薄厚适宜。下颌圆润，曲线延伸到颈部，流畅向下，最后尽数归于雪白衣领。
象苍对她这件法袍的用料十分熟悉，正是许久之前，折澜从她这里要走的。
如寒山白雪，不染风尘。腰间更是盈盈一握，被折澜的腰带朝宗牵着，浅蓝色的点缀成了这片皑皑雪山中间的一条纤细冰河，将楼听许的身形分隔成比例完美的上下半身。
光看外表，她算得上完美，不愧是月华之力的选择。
象苍的视线重新回到那双合着的眼睛上，想象着该是什么样的眼睛才能与她的气质相辅相成时，那双眼睛毫无预兆睁开。
纯黑色，如黑夜，如黑宝石，如黑色的什么都好，是那么纯粹的黑，透着一点光亮，眼尾微挑，晶润的眸子仿佛含着冰川之内万古不凝的冰泉水，如此清淬。
与这一双眼睛对视，楼听许的冷漠，沉稳，清傲和平静便都能够感知得到。
“你是谁。”楼听许率先发问。
她并未召出月涌，也并未有任何防御行为。
此人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之下进入她的识海，并且只是打量自己，并未出手。这一来表示她修为之高，深不可测，二来就表示她对自己并无敌意。
象苍欣赏她的胆识，也直接道明来意：“我是折澜的师父，象苍。”
象苍。
楼听许瞳孔微缩，她是听过这个名字，也好奇过这个人的，此刻真切站在她面前，令她有一瞬间的无措。
象苍注意到她瞳孔的细微变化，轻笑：“看来她同你提到过我。”
楼听许颔首：“晚辈曾有幸听折澜提起，一直都没有机会拜见。”
象苍对她的知礼也甚是满意，她的时间没有那么多，因此有什么话也没有遮掩的必要，干脆直说。
“听说她爱你，我便想来看看，她爱的，是个怎样的人。”
这句话直击楼听许的心，她额前的发丝因为她惊讶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散在她的眼前，又很快拂落。
“……前辈想是误会了。”楼听许低眸，眼中的冰雪因为那个名字一度消融。
“是我爱她。我仰望她如仰望明月，能得她一分垂青，已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象苍直视她的眼睛，令她欣慰的是，在那双清淬黑眸之中并没有丁点虚假。
“可你不知她所肩负的责任，恐怕迟早有一天会望而生畏，抛下她孤身一人。”
楼听许淡然摇头：“我之所以努力想寻求至高仙道，便是希望能站在她面前，替她分担她的责任。能与她同甘共苦是我毕生所求，若真有朝一日她愿意同我讲讲来处，无论她来自何处，我都不会因为这些生出退离之意。”
象苍又问：“若她舍弃你呢？你是否会对她心生怨恨？”
楼听许闻言沉思几秒，最后眉梢带上些许无奈。
她抬眸直视象苍，眸色不卑不亢，也绝无欺瞒。
“若因为更好的人舍弃我，那是理所应当。我视她如心间明月，明月自该有高枝相栖，我必不会怨她恨她。”
“若她因为肩上的责任舍弃我，那想必是唯有舍弃我才能顾全她的大局。她的出现才延续了我的生命，我随时都可以为她付出我的所有。”
象苍为她的诚挚所感动：“若你真愿意为了她而献身自己成全大局，你这么多年的修为，所经受的痛苦，可就全部付诸东流。”
楼听许淡笑，在她眼中从未在意过这些，自然也不会因此有所犹豫。
“在折澜之前，从未有人赠予我什么。如今她不但赠我修法，还愿意赠我温柔情爱，只此，便值得我以命相酬。修为也好，名声也罢，她若用得上，便都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