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楼停下了擦剑的动作,目光望向女人,当然也看到了孩子,以及女人胸前那一抹耀眼的雪白。
他长叹了一口气,像是看痴了,呆呆出神。
有时候男人的辛酸,女人很难理解。
将已经擦得雪亮的寒水剑收好,段小楼走了过去,面色有些沉重,与他的双腿一样沉。
他从女人手里抱过孩子,搂在怀中,亲吻孩子那细腻的肌肤,有一种深深的迷恋与宠溺。
“越海城乱了,你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如果我还活着,会派人接你们回来,如果……,唉!那你们就永远不要再回越海城,随便找个地方生活,那座庄子的财富,已经够你们母子衣食无忧过一辈子。”
一位叱咤地下世界的黑道大佬,竟然没有勇气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人越老,牵挂越多,越怕死。
“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我弟弟的仇也不要你报了。”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沧桑许多的老男人,王蓁蓁脱口而出。
虽然对他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有几分嫌弃,但他终究是自己的男人,也是孩子的爹。
“走吧!外面有马车在等你们,什么都不用带,我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
段小楼挥手,将孩子送还到女人手里,语气中有淡淡忧愁,也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蓁蓁咬了咬牙,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她突然回头。
“老段,你最好是给我活着,否则我一定会改嫁,找别的男人。”
门外响起了马鞭挥动的声音,接着是一声马嘶,车轮碾压地面的沉重呻吟。
段小楼伸出那一对保养的还算不错的大手,捧着脸庞揉搓了几下,手指间有些许湿润。
“老大!人已经送走了,我们终于可以放手一搏。”
丁侠贡从客厅的阴影处绕出来,目光中居然有几分期待。
他是结义三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也是负责处理这次风波之人,只不过事情闹得太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老三,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这些年他不仅疏于帮务,对自己兄弟的关注同样不多,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
“不用!老大, 我不像你,我没有家事之累。”
丁侠贡洒脱一笑。
“这些年里,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过多少女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孩子,反正都是逢场作戏,钱给够了,一切就与我无关。”
“嗯。”
段小楼点点头,他突然有点羡慕自己这个三弟。
刀口舔血之人,今日不知明日事,或许本就不配拥有“家”这种东西。
两大帮会的战斗,越水大桥是南北城唯一的陆上通道,双方都在桥头派人扼守,防止对面突然袭击。
几十年间,黑龙会与巨鲸帮已经不是第一次开战。
在正式形成南北城对峙之前,双方也曾经大战两三次,凡是大规模的进攻,几乎都得通过这座大桥。
正因如此,双方都以为自己摸透了对方,只要扼守住桥头,就可以保住己方的基本盘。
此时的缉盗司,仿佛已经成了瞎子和聋子,越水大桥这种近乎生命线的重要位置被黑道控制,他们依旧无动于衷。
普通百姓已经不敢在大桥经过,拼杀后的尸体虽然已经被拖走,但桥面上到处可见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仅一日间,双方小规模的厮杀已经不下于十次,都发生在这座大桥。
有消息灵通人士已经探听到,今晚的越水桥畔,将有一场帮会间的大火拼。
越水河上,同样也不平静,楼船相连,七情宗与九重楼就选择在此一战。
城主府不打算卷入,但是派人给双方递了消息,不要在越海城人口密集处开战。
这符合九重楼的楼规,他们正好做个顺水人情,爽快答应。
七情宗也不想同时得罪九重楼与城主府,自然也没有异议。
在没有彻底撕破脸,掀起全面大战之前,双方发动的力量都有限,仅限于越海城周边。
……
日头西斜,突然起风了,将海上湿润的空气吹过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凉爽。
楚朝云走在山道上,不疾不徐,他并不急着赶路,在入夜前赶到越海城,时间完全足够了。
这条山道虽然谈不上人迹罕至,但过往的行人并不多。
遥望群山青翠,天高地阔,有心旷神怡的感。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撕裂了这斜阳下的宁静。
很快,就见到一辆马车卷起尘埃,从远处疾驰而来。
马车的后面,有数骑在追赶,没有马车的负重,追赶之人的速度明显要快上许多。
很快,后面的快马追上了马车,几点寒芒射出,就听到一声凄厉的马嘶,马儿扑倒,后面的马车去势不绝,就要撞上路边的山石。
那名车夫明显不是普通人,飞身跳下马车,双手抓住车辕,猛地一发力,整个马车被凌空悬起。
借着马车疾驰的去势,那人原地一个陀螺,一招借力消力,立刻让马车前行的力道消弭于无形。
“砰——”
一声巨响,马车沉沉落在地上。
马车内的人像是被吓到了,此刻才反应过来,里面传出一阵女人的惊呼声,还有婴儿的“哇哇”大哭。
追赶马车的一共有六骑,皆以黑巾蒙面。
“我们只要车内之人,你走,可免一死!”
一名蒙面人看着那名车夫说道。
刚才车夫露出的那一手显然起了作用,知道他是硬茬子,这些蒙面人并不想与他生死相搏。
这场劫持就发生在楚朝云前方十来丈的地方,他自然能清楚看到一切,不过双方都选择暂时无视他。
车夫没有离开,反而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车内是谁的家眷?”
蒙面人哈哈大笑,“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从你们离开段宅的时候,我们就有人一直跟随,车内这位美人和孩子,可都是黑龙会老大段小楼的心肝宝贝,嘿嘿!”
车夫面色冷了下来,这些人不是普通的马贼,而是专门针对他们而来。
这样看来,事情根本没法善了,非财物可以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