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常州停留了20分钟，又一部分人上了火车，火车便再次启动，继续向南京进发。
“你说当时国军若是不放弃，南京会不会就好一些？”莫雨涵有些期待，有些害怕的问道。
刚刚吴志清告诉了莫雨涵南京冤魂的由来，莫雨涵听得胆战心惊。30万人，30万此前对于她来说或许只是个数字，但是现在显然又多了一层含义。她不知道30万人是多大一片，也想象不到，她只知道他们学校也就几百人，每当放学时，黑压压的人头就像蚂蚁一样。30万人得有多少个学校的人数，她有点算不过来，她甚至敢肯定自己从小到大，见到的人都没有30万那么多。
“有这个可能。”
“只是可能？”
“当时的南京，人们根本来不及撤离。想要减少死亡人数，除非国军能打赢，若是输了，可能死的人会更多。”
“国军那么多人，为什么打不赢？”
吴志清看着情绪激动的莫雨涵，叹了口气：“我说过了，人心！”
莫雨涵沉默了，今天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了。此前国家的概念对她很淡，她也有自己的爱国认知，她觉得只要不违法，不投敌就是爱国了，她一度觉得示威游行便是壮举。现在想想是那么可笑，那么无知，她如一个井底之蛙一般的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见证过许多轰轰烈烈的壮举。可是现在呢，看看这个国家，看看这些麻木的百姓，再想想那30万赴死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长大的上海，竟成了空中楼阁，成了虚幻的泡影。
“我们国家还有救吗？”莫雨涵一脸期待的盯着吴志清。
“有！”吴志清坚定地点了点头，“现在的各党派做的就是这件事，只不过想要做成却很难。”
“现在的中国，虽然党派很多，但基本上也就分为三个势力，南京政府，重庆政府和延安共产党，而他们也是分别代表了不同的路。”
“你觉得谁会成功？”莫雨涵给吴志清出了个难题。
吴志清摇了摇头：“不知道，从现在来看他们也算各有各的难处。首先，国际上公认的还是重庆政府，若论影响力，重庆政府当属第一。但其弊端也是尤为明显，首先便是以商治国，蒋委员长许是军阀仗打的多了，所以用的还是军阀那一套。虽然有传言说中国百分之九十的财富都在重庆政府，但聚拢这些财富的却是商人，跟贫民百姓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他们越富中国反而是越穷，中国经济乱的一塌糊涂。”
“其次，重庆政府对外，用的是晚清那一套，用大量的金钱去乞求国外援助，去买大量的武器弹药，却不想着发展自身人才，断送了自给自足的能力。仗打的好与坏，长与短，完全掌握在他国的手中，而中国只会成为他们敛财的肥羊。晚清花钱与洋人打，现在重庆花钱与日本人打，都是老路子，日本走了难道就不会再有其他国家？这谁也说不清，所以这种办法终究是饮鸩止渴，永远也站不起来。”
“最后，重庆的构架也有问题，非亲不用，跟封建社会又有什么区别。看看重庆国军的高层不是蒋委员长的学生，便是亲信，就跟古代的天子殿试一般，成了一言之堂。真要有一天，重庆平定了全国，会不会走上袁世凯的老路，这谁也说不准。而且聚商敛财也好，重亲疏远也好，终是失了民心，寒了人心，乃乱世之根。”
“然后再说南京政府，他们其实与重庆也是大同小异，汪家想着先接纳日本人，学到日本人的技术，利用日本人将国家带动发展起来。你要知道汉人文化是很可怕的，从秦朝到现在，中国被异族侵占的次数可并不少见。无论是强大的蒙古，还是现在的满清，最终的结果都成了中国的一部分。而汪家的想法，便是用中国文化慢慢消化掉日本的文化传统，将他们变成中国的一支。”
“可是汪家打错了主意，这日本人可不同于中原的其他民族，他们残忍嗜杀，根本就不把其他国家的人当人看。若真让这些畜生统领了中国，怕是不出三年，中国人就能被他们杀得亡国灭种了。所以现在，汪家也算自讨苦吃，保的一时安宁罢了。”
“你是说汪家也反对日本人？”莫雨涵疑惑的问道。
“反对倒是不敢，但戒备还是有的，否则汪家又何必将自家小辈，都送到了香港、英国等地方。他们也不是傻子，早就看清了一点，这日本人无论输还是赢，日本人和国人都不会放过他，汪家选了这条路，就是个死局。”
“那共产党呢？”
“共产党？他们走的是最难的一条路，他们没想过依靠哪个国家，即使是对外宣称给他们大力支持的苏联，也不过是派了几个代表，却没有一枪一弹的实质物资。所以他们很穷，比南京政府都要穷的多，但他们的军队却不少，大多都是农民。”
“共产党最厉害武器便是唤醒国民斗志，提倡全民皆兵，但这样的代价太大了。中国人有很多，但若是50个、100个国人换一个日本兵，我们还是换的起的。”
“那就跟他们换！”莫雨涵显然也被调动起了情绪。
吴志清却摇摇头：“你以为日本傻啊，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在共产党活动的地方，他们推行了所谓的“三光政策”，现在共产党的活动地区，基本上算是十室九空。”
“三光政策？”
“抢光，烧光，杀光！”
“那共产党能赢吗？”莫雨涵显然被吓住了。
“不知道，战争打到现在，中国也就一些大城市还有点人气，像河北一带国民基本都打没了。所以，要打赢日本人还需要多少国人拿命去填，我也说不清。而且即使我们赢了，又有多少人能来守住这片土地，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想要占领中国的可不止一个日本。现在中国看似只有一个敌人，但谁又知道有多少隐藏的恶狼在虎视眈眈呢？”
打不赢，被日本人亡国灭种，打赢了，也逃不掉亡国的悲惨命运。莫雨涵的心沉入谷底，她不知道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了，又应该怎样振作起来，她看不到国家的出路，看不到希望。不过看着车上形形色色的乘客们，想着外面衣不裹体的百姓们，同样的人，同样的皮肤，同样的血脉。
“那也要打！”莫雨涵前所未有的坚定。
吴志清听到莫雨涵的话，笑了起来：“对，打了才有路。”
“吴老，这三条路，你是哪一路的？”莫雨涵猝不及防的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