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怨恨你自己吗?”我这般问他,倒是把他问住。
他如何会不知道我也爱着他呢?
看着他有些花白的头发,又想起年少时候的他,那一年送他去战场,为他着戎装,仿佛便是昨日事。
那年的他无惧死亡,意气风发,那年的他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回来。他做到了,可我爹爹却食言了。
我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有些皱纹的脸颊,轻轻地问:“若是没有苍蝇,我们也会相爱吗?”
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回答我。
而我也不在意这些,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假设,没有苍蝇,我不会与他相遇,更不会爱上他。如此对我而言,倒也缺少了些什么。
一直到女儿被朱赢送回来,他才似有似无地回答了一句:“会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怎么会相遇呢?
女儿开心地拉着朱赢的手,跑到我们面前,她说:“大哥哥人好好,他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等我再大些,要嫁给大哥哥。”
我们三个人只是笑笑。
“笑什么?不可以吗?”她歪着头,看着我们。
“当然可以。”我说,“相遇,相知,相爱。”
我感觉到朱赢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却不是在看我,似乎透过如今的我看见了十几岁时候的我——我衣着单薄,染了水,他恰好路过……
朱赢留了下来,他主动提出要去看看青囊。青囊的坟前草已经很高,我们只能拿着柴刀去劈开才能进去。
他看着青囊的坟,低声吟唱歌曲,我听不懂,声音很小。
“永远不要爱上不可能的人,人应该有清醒的头脑。”他好像在对青囊说,又感觉像是对我说,我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他又说,“战争结束后,我见到了一位只有孩童模样的长者,他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另外的世界。而你和花蔓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爱你没有结果。”
我随手摘了一根木棍,打了打叶子,一脸无所谓地问他:“所以你承认你爱上我了?在什么时候?”
“在地下室那次?也许更早,也可能是初见吧。”他哈哈笑起来,随后深深叹了口气,似在哀鸣:“若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一定娶你做我的皇后。”
“就算我嫁过人也没关系吗?”
“爱人如爱花,爱其种子,嫩芽,茎叶,爱它娇艳时刻,爱它枯就时分。”他眯着眼睛,可能想起了那一年的映山红。
那一年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如火如荼,染红了整片山林。
我问他:“那你觉得我爱你吗?”
他却摇摇头说:“你心里有大爱。”
“你真的谬赞了,我心里可没有大爱。”
“为天下不平事铤而走险,置生死不顾,你便是心里有大爱之人。我比不得你,当年从太傅家中出来,一心只想游历四海九州,我也曾见到许多不平事,也有悲悯之心,可我做的无非就是丢点碎银子,从未想过救任何人于水火。而你不同,你要救他们,要杜绝那种现象,于你而言,天下太平比所谓情爱重要得多。”
我没有想过那么多,只觉得他们可怜,想要尽可能帮助他们。
我说:“谬赞。”
他拍了拍青囊的坟墓,问:“若天下需要有一个人牺牲,去成全所谓的大义,你会去吗?”
“我会。若这天下无国可言,又怎么会有家?若我一人牺牲,可保天下安康,那我的死便是有意义的。”
他愣了愣,随后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