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风儿,轻抚过她的面纱,就在薄纱卷起要露出下方面容时,那女子从容伸手压住纱面,不让风儿偷窥了她的颜色。
她在院落外难得驻足,街旁的行人都停下来看着这位神秘的女子,但绿衣女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宁静中,外界的喧嚣与她无关,她悠然地看向远方的天际,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在看这随风涌动的薄云。
有路过之人,见到这女子,热情地招呼道“贾散人,今日家中有事吗?怎么停诊啦?”
绿衣女子只轻轻点头示意听到,却并不回应,可能大家也见怪不怪,又渐渐散去。
清风又飘过,似乎裹挟着似有似无的铜铃碰撞的脆碎的声音,绿衣女子转身,将院门推开,走入院内。
过了不久,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停在院落前,旁人一看便知是远道而来贾家医馆求诊之人,可今日注定要白跑一趟咯。
权叔翻身下马,旁侧已有行人小声地说“你们来的不巧,贾家医馆今日不接诊。”
“我们是从外地远道而来,请问这位大哥,如何知道贾家医馆什么时候开诊?”
“喏,看那块木牌,反面就是停诊,正面才是问诊。”
权叔向这路人躬身致谢。他走到马车旁,对着窗内轻声说“老爷,夫人,贾家医馆到了,但今日医馆不接诊。”
在来桃花镇的路上,姜知训和程梅见已经商量了,若是这位贾散人真不愿意到青州为老侯爷出诊,那也不强求,等老侯爷稍微养好些,便送他回洛城。毕竟那里有长期照料侯爷的太医们。
下了马车,众人见院门大开着,门内一镂空影壁后方是一排晒草药的架子,隐隐错错,看不清院内的情况。
大家心中有所顾虑,权叔上前一步,轻扣门框,向内大声道“听闻贾散人医术高超,特从青州赶来。我家老爷卧病在床,想请贾散人为我家老爷诊治。”
只听得院内哧然一声轻笑,传来一句“多是枉然,请回吧。”
院外众人虽心有准备,但也没想到这贾散人竟如此直接的驳了面子。姜知训上前想再次说道,被程梅见一把拉住。
她细细打量周围,虽然医馆牌子翻转,但院门大开。她拿定主意,将姜知训和孩子们叫到一旁等着,只身一人跨入院门。
甫一进门,院门便从里关上,在外面的姜知训连忙上前去敲门。
“夫君,莫急,且在外等我。”程梅见柔和的声音传出,姜知训只得停下敲门。
程梅见转过影壁,穿过一排排的木架子,这院落的东北角,有一棵百年银杏树,树下坐着一窈窕背影,这她面前有个小小陶土炉子,上面驾着一把铜壶,里面咕嘟咕嘟冒着泡,茶香四溢,沁入心脾。
程梅见在离她十步之遥处,她停下脚步,双手交叠在身前,宽大的袖笼垂坠下来,柔声道“陈皮,白茶均入肺经,加上红枣更能理气健胃,燥湿化痰。这闲情逸致让人好生羡慕。”
那绿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只见院中站着的女子落落大方,云鬓蓬松,只用一支白玉素簪松散地插着,却凭添了几分妩媚。若水般的眉眼,大气娴静,嘴唇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青蓝色的云锦长裙,通身无饰,却丝毫不减她的贵气,这模样虽是初见却若熟识已久。
她站起身来,向程梅见走近几步,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疑惑,问道“你是谁?”
程梅见对上她的眼神,丝毫不闪躲,笑着说“我是求医之人,前几日与伯父来到青州祭拜先人,伯父因舟车劳顿体力不支,昏厥在床,寻了青州城内大夫,那大夫说桃花镇上贾散人医术了得,故而今日前来求请。”
说完,侧身屈膝一礼以示敬意。起身时,双手放在身侧,腰间那枚银球坠儿在日光下格外耀眼。
贾散人敛去眸中的疑惑,上下打量程梅见,眼光移到她腰间,见到那镂空银球,眸色微转,似乎对这个银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又上前一步,“夫人这香囊,尤为别致,能否借我细看。”
程梅见心头一动,却不多问,直接解下腰间的银球递了过去,有意细盯着贾散人的脸庞,想看看她是否会变了颜色。
镂空的银球被贾散人用两指捏住,阳光透过空洞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纹路阴影。
贾散人的眼睛直直盯着地上这道影子,面色凝重却不自知。
“夫人可是程国公后人?”贾散人抬起眼眸,直接看进程梅见眼中。那眼神中像是隐藏着一些陈旧的秘密。
程梅见微微颔首道,“正是,不过国公已故去十年,听闻贾家医馆是八年前才来到的桃花镇,你如何识得程国公?”
程梅见不仅大大方方承认,还反问一句,让贾散人有些始料未及。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国公曾有恩于我...父亲,父亲叮嘱过国公之恩此生不能忘,所以......”
贾散人似乎话中有话,程梅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但她并没有立刻追问下去,而是正了正神色,郑重地说道:“我伯父与程国公一同长大,两人情同手足。此次前来,便是希望散人能前往青州一趟。”
贾散人默默地看着她,心中暗自思索着。片刻后,她将银球递还给程梅见,“夫人,稍等我片刻。”说完转身走入房内。
门外,姜知训见程梅见安然无恙地从医馆步出,心中石头落地。连忙趋前,问道:“怎么样?可还顺利吗?散人是否答应一同前去青州?”
程梅见点了点头,轻声道,“万幸,她愿意去青州。”
姜知训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转头对身后的权叔吩咐道:“快!再去雇一辆马车来。”
在一旁的沈景玄正欲上前探询详情,却被姜锦言轻轻拉住了衣袖,“景玄哥哥,你放心,祖爷爷身体不会有事,至少等你长大,乃至你大婚时,他都硬朗着呢。”
姜锦言讲的是事实,所以并未多想,但话听到沈景玄耳中,却有别一番意思,他没料到姜锦言性格这么直接,耳根子浮起一层淡淡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