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衙出来,许山涣愁得眉头便锁成了一个结,心头盘算要以何名义张罗家宴,才能邀请到所有人都出席。余杭城内无人不晓,姜老爷对夫人疼爱有加,视若珍宝,而姜夫人鲜少在人前露面,他要怎么才能说服姜老爷携夫人参加他一小小知县的家宴,即使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万全之策。
算了算日子,宴请应该还需几日,他甩甩头。既然想不出来,那先别想了。倒是刚刚周大人让他查的信息,这事儿他有九成把握,当即召来心腹,低声密授机宜。
过了两日,医馆中恢复的病患基本都陆续回了家,清冷了几日的余杭城又人声鼎沸起来。姜家的商铺异常繁忙,顾客络绎不绝。
原来,城里的百姓都知晓,在医馆药材最为紧缺的时刻,是姜老爷慷慨解囊,如数捐赠了自家采买的珍贵药材,这一善举不仅及时缓解医馆内的紧张状况,更为病患家庭带来了希望。
姜知训的仁义之心,在市井巷尾口口相传,姜家商铺因此受益,但这次同行铺子的掌柜并未眼红,而是真心实意佩服姜掌柜的为人。
王赞遵循约定,同江陵和余杭的医师做了几次医术上的辩论,江陵的医师也开始陆陆续续返回江陵,眼见着王赞祖孙也快离开,许山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对于许山涣私下发出的家宴邀请,王赞却以各种理由婉拒,这让许山涣颇为头疼。日复一日,面对邀请无果的困境,许山涣感到一筹莫展,最终决定求助于周林风。
“周大人,这几日我真的已经想破脑袋,但王老先生就是不首肯,思来想去,还是想请大人出面。”
周林风端坐上位,沉默不语,气氛显得略有些尴尬。许山涣惴惴不安低下头,神经紧绷地等待着。
终于,周林风开口,声音低沉,却似乎并未理会许山涣先前的焦虑,而是问起另一件事:“太平镇的调查有何进展?有无新的消息传来?”
许山涣抬头看向周林风,只见他目光如炬,盯着虚浮的某处,像是想看要探究出些什么来。
“回大人,昨日基本都摸完底了,今日一早已经送到府衙。”
“如此重要的信息,为何不早来报。”周林风站起身来,一甩衣袖,面上已是不悦之色。
许山涣连忙鞠躬致歉,一面紧张地引领周林风转入后堂。
周林风拿起一卷站立到窗口细细查看起来,许山涣见状,连忙让人将桌案挪移到窗下,扶着周林风在书案后坐下,并亲自冲泡了一壶浓酽酽的红茶,放置一旁备用。
周林风边翻阅边勾画,每阅毕一张便将其平摊在桌面上。不久,小小的书案便被铺满,他索性俯下身子,将纸张依次排列在地上,形成整齐的行列。
许山涣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留意着所有被标记的重点。
当周林风审阅完最后一份文件,地面几乎被铺陈的纸张占满时,周林风直起身,来回踱步,脑中的线索逐渐汇聚成一幅清晰的图景。
“快,快去请王老先生来。”周林风忽然高声吩咐道,语气中透露出迫不及待的紧迫感。
许山涣连忙对门外心腹挥挥手,见那人速速向外跑去。许山涣转身,看见周林风已经悠然坐在一旁椅子上,喝着茶,脸上踌躇满志的样子,他指着这满地铺开的纸张,轻声问道“大人,你看这,需要收起来吗?”
“不用,请王老先生来,就是让他帮忙看一看。”
“下官愚钝,还请大人为下官指点一二。”
“山涣,这局是盘大棋,我也才窥得一二,即便沈老侯爷在也未必能窥其全貌。”
许山涣一听,越加迷糊了。
“从官盐走私事件到现今的病疫,我们都是被迫卷入其中,虽操纵之人并不会轻易取我俩的性命,一旦我们碍了他们的计划,就会被轻而易举地从棋盘上摘除,不会犹豫半分。”
“大人,究竟是谁如此心狠手辣,要置我们于死地?”许山涣顺着周林风的提示,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余杭的官盐私贩,到底谁是操控者?难道不是你许山涣,许大人吗?”周林风紧锁眉头,语气沉重。
许山涣双腿一软,扶住身后的案几稳住身形,急急道“周大人,这玩笑可开不得,就算给我一百个脑袋,我也不敢将官盐拿去私贩。”
周林风轻轻嗤笑一声,这笑声从他紧抿的薄唇间溜出,却带着深深的无奈。
“大人,之前不是说过,是转运使那边传话,暗示这事与洛城某位王爷有关,让我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许山涣提醒道。
“哪位大人同你说的?是哪个王爷?转运使的话,你可有凭证?”
许山涣面色发白,结结巴巴道,“大人,您莫吓小人,小人这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依仗着小人呢。这些原本就是拿不上台面的传信,怎么会有凭证呢?”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被对方牢牢拿捏,进退维谷。无论如何选择,都是刀口上的鱼肉,只是不知道这把悬在后脖的刀何时会落下罢了。”周林风剖析道。
许山涣闻言,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后颈,感到一股凉意从脊梁骨升起,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局势的严峻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周大人,那王老先生只是精通医术,现在若这病疫和官盐私贩有关联,万一被他知晓岂不误事?”
“你这目光短浅的东西,他虽只是位郎中,在这关头,能让沈老侯爷指派来余杭的,定非常人。”
不一会儿,下人来报,王老先生正往后堂处来着。
周林风和许山涣急忙走上前,迎接这位王老先生。
等王赞细细看完这满地平铺着的纪案,上面那些或圈或划的字词,已经与他心中所想颇为一致。
太平镇的时疫不是天灾,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从太平镇传入余杭城也是有人在背后授意,但令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选在余杭,这里不是慕王的封地,这里不已经牢牢被握在那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