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陈氏院中,王晚的目光被远处墙边的一簇绿色吸引,她正想定睛细看,正堂的门帘掀起,一位丫鬟模样的少女走了出来,看到孟清欢快步迎上来。
“姑娘,您来了。这几日每晚都点着您从青州带来的安息香,夫人睡得很香。今日夫人精神好,还起身梳了妆,您赶紧去看看。”白芷脸上的笑意感染了孟清欢,她顾不上身后的王晚,跟着白芷急忙走进屋内。
王晚走到那处墙角,一丛绿色中她看到了一株难得一见的藜芦,藏在其间,若不注意都难以察觉。怎么会有人将这藜芦栽种在宅院内,王晚心中纳闷着。
“郎中娘子,我家姑娘有请。”身后响起了声音。
王晚转过身,是刚刚那位丫鬟,右手伸出,摆出请的手势。
跨入房内,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是她们青州成药铺子中最为金贵的安息香,是她在梅见调香的方子中增加了小茴香和练蜜,小茴香气温力厚,能通窍行表;练蜜遇热后呈现出淡淡焦糖柑橘香气。因为配方中有些原料稀少,一年只能制作一次,每到秋季才开卖。最近这次的安息香才开售一天就被一抢而空。
孟清欢见王晚深深一嗅,知道屋中燃着的香味投这位娘子的欢喜,上前柔声道“郎中娘子,这安息香是我从青州得来的,那家铺子很有意思,售卖的香膏粉霜是我在洛城都没见过的。娘子若是喜欢,我送一些给娘子。”
王晚笑着摇摇头,“这安息香产量很少,青州常客都很难买到,清欢姑娘能买到实属不易。若是喜欢,以后再做时,给你留一些。”
这回轮到孟清欢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地问“难道那家铺子是郎中娘子的?”
王晚点点头微微一笑,素净的脸上都在发着光。
陈氏见着王晚,眼中止不住的艳羡,眼前这位郎中娘子看似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不施粉黛,面色却如朝霞映雪,新月笼眉,目剪秋水,兰芬灵濯,玉莹尘清。
孟清欢对王晚愈加敬重起来,这位郎中娘子不仅医术了得,竟然还打点着那么别致的铺子,好似一汪深不可测的清泉,甘洌清冷,与世无争。
“母亲,正是这位郎中娘子在南山寺上救了女儿。我觉得娘子的医术比这京城太医还厉害,所以女儿求她来帮母亲看看,该如何调理调理。”孟清欢在母亲面前,就显露出小女儿姿态。
王晚将药箱放在脚旁,对陈氏微微行礼,“孟夫人,所谓行医必须要望闻问切,我问询时,可能会有涉及一些隐晦之事,并非我有心探问,而是想了解夫人身体如此的来龙去脉,我才能开出合适夫人的调理方子。”
陈氏闻言,脸色有些尴尬,她看了一眼女儿,清欢对她点点头示意母亲可以信任王晚。
陈氏开口,缓缓道“既是欢儿为我觅得的良医,我自然万分欢喜,不会有一丝顾虑。郎中娘子若是能将我的病调理好,便如我的再生父母。”说完,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王晚一摆手,对陈氏说“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先洗去面上脂粉,我可以看清夫人真正的面容气色。”
陈氏略有一顿,马上站起身来“白芷,快去备水,将我面上的脂粉洗去。”
不一会儿,陈氏素面朝天走出来,端坐在王晚面前,借着朗朗日光,陈氏颧颊、眼周和太阳穴处都长着黄褐色斑纹,眼睑下方有两团不浅的乌青,脸色暗黄,唇色偏暗。
搭完脉,陈氏收回手,王晚幽幽问道“从脉象上看,夫人肝气不足,水湿停聚于体内,久则化热、火燥结滞,瘀血阻络导致气血更不通畅。如此往复,谁都扛不住。试问七八年前夫人是否有孕在身?”
陈氏大吃一惊,幺儿正是八年前生产,那次差点要了她的命。
“郎中娘子果然是神医,八年前,我的确有孕在身,而且那次生产极为凶险,若不是稳婆有经验,我恐怕已撒手人寰了。”
王晚微微垂下眼眸,沉吟道“夫人在临盆前是否为情志所困,结郁心中难以入睡?”
陈氏拧紧手中的帕子,绞在手指上,“是的,这真是难以启齿。八年前,我有孕在身,夫君前往外地公干,回来时带回来了一位美娇娘。在此之前,我与夫君琴瑟调和,比翼连枝。自她进门后,夫君就像变了一个人般。我自从生下幺儿后,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喝了无数汤药,都无甚效果。我知道季姨娘就盼着我早日归西,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孟家主母之位。”
说到此,陈氏的脸颊处飞起两团异样的绯红,胸口处剧烈起伏着。清欢和白芷连忙轻拍后背,帮着陈氏顺气。
“夫人平日吃的汤药,可有方子存下?能否将汤药渣子拿来给我看看。”王晚看着白芷和清欢,温婉地问道。
“夫人的方子,我都存着的,今日煎好的药碴子应该还在小厨房,郎中娘子请稍等,我马上去拿来。”白芷利索地回道,匆匆走了出去。
白芷是个缜密的人,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厚厚的药方。王晚赞许地点点头,拿出药方细细看着。
方子上各味草药配伍和配比看起来都合情合理,结合刚刚孟夫人的脉象,这些方子都没错可挑。但为何这么多汤药喝下去反而身体越来越弱了。
看着王晚不自觉蹙起眉头,清欢和陈氏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
杨妈妈从小厨房将药碴子捧了过来,王晚对着最近一张方子细细查看药碴子,每一种草药都捡起放到鼻尖深嗅。旁的人只屏气凝神,不敢多问一句,怕扰了王晚的辨识。
王晚将手中的药碴子全部放下,拿起一块干净的纱布将双手擦拭干净,才开口说道,“孟夫人,清欢姑娘,能否有劳妈妈带我去趟小厨房,我想看看煎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