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洒落下来,轻柔地笼罩住肃离,远远望去,他周身都染着清冷的光晕。
驿馆外走来一位清瘦的白须道长,见着院中站着的肃离,不由停下脚步,道长游历四方,第一次见到骨相如此贵气的男子。
道长按压下心中的惊讶,缓缓走到肃离面前“居士面善,贫道与居士有缘,见居士思虑慎重,或许贫道能为居士解上一卦,以抒心结。”
肃离回过神来,道长怎知他困在思虑之中,但他看着道长的眼睛,那里平静如水。
“道长要如何起卦,如何疏解?”肃离剑眉一挑,反问道。
“贫道见居士骨骼清奇,面相贵重,非寻常之人。但周身气象却被困于无形之中,居士心中有个难以抉择的岔道口,贫道愿意替居士探得一丝天机,助居士走上正途,早日回归正统。”
见肃离不再推辞,道长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三柱清香,肃离点燃清香对着冷月拜了三拜,然后接过道长的签筒,摇着摇着掉出以来一根竹签,上面写着第七签。
道长接过竹签,解签道,“盘古初开,临物易与,天地人合;一到春风,百祥骈集。临物易与天地人合之时,三才俱备,一到春风化育,万物祯祥。求得此签者,如能应时,则百事遂心,是大吉之兆。”
肃离问道“如何才能知春已到?”
道长将签筒放回背囊中,“待春来时,自然就知道了。居士身上背负着大乾气运,望居士时刻谨记肩上之重担,不可懈怠也。”
说完这话,道长背上行囊,走进驿馆,找小二要了间房就再没踏出房门一步。
肃离回到楼上的房间,桌上燃着豆大的烛火,他一直想着刚刚道长的话,「大乾气运,肩上之重担。」
若不是自己的出身,他都以为道长讲的就是哄人开心的话。
灯盏中的豆油渐渐少了,烛火也无力地跳动着,他吹灭最后一丝光,和衣躺在床上。想着最近的林林总总,睡意袭来,他打算什么都不想了,先回洛城再说。
洛城画丹青是一间有名的书画铺子,听闻画丹青的掌柜刚刚得了几幅新的墨宝,言云带着芸香前来铺子看看,若是价格合适,言云准备收一幅墨宝送给父亲沈敬文。
为了方便,言云乔装打扮成公子模样,芸香也换了小厮穿戴。俩人身量不大,在画丹青铺子中显得略有些娇小。
画丹青的掌柜朱江平是土生土长的洛城人,这铺子传到他手上已是第三代,积攒了不少老主顾,是以新得的墨宝供老主顾们先行挑选。
言云到了铺子,却见不着新的墨宝,正犹豫该如何混进二楼雅室。只见朱掌柜慌慌张张从二楼快步走下楼梯,走到门外。
铺子内的小厮将一楼的客人都做了疏散,让出一条宽阔的路来。言云和芸香找了个角落,踮起脚来看着热闹。
朱掌柜将一位如玉公子迎了进来,直接带人上了二楼。
有人认出了那位公子“这不是毅王妃的弟弟赵荃,听说他可是赵太尉老来得子。”
正往上走的赵荃猛然停下脚步,朝着那嘈杂之音处投来锐利的目光。
说闲话的客人正好站在言云前方不远处,言云也对上了那道如寒冰似的目光,赵荃一眼就辨识出最角落那位乔装打扮的女子,他轻哼一声甩了衣袖往二楼走去。
上了二楼,赵荃微微一侧头,身后小厮立马上前“去帮我查一下,楼下角落那乔装打扮的女子是哪户人家的。”赵荃两片薄唇上下一搭,小厮立刻转身去办。
言云被那道眼光吓到了,她拉起芸香走出店铺。
远远的,后面跟着一个小厮,言云和芸香都没发现。
“姑娘,我们是回府呢还是?”芸香小声问道
“先去趟云栖阁,父亲的画没买成,那就去云栖阁给我母亲买些东西。”言云手一拉芸香,俩人朝着河下街走去。
进了云栖阁,程梅见看到言云一身男装,“你这是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得知言云是想送父亲一幅墨宝,梅见才放下心来。
“你这般模样回府,若是被你母亲或者伯母看见,少不了挨顿骂,刚刚绣坊给锦言送来几套新衫,你换成女妆再回去。”
“谢谢梅姨,我正担心此事着呢。”
葛妈妈拿来一套织金飞鸟染花长裙,言云换回女装,人也变得自在许多。
“梅姨,我想买些你做的香膏,送给我母亲。”
言云话音刚落,葛妈妈就捧了几个锦盒过来放在桌上
“言云,锦言刚到洛城,多亏有你带着她。锦言一直在我面前说起你,梅姨心中自是感激,一早就备好了礼物给你。
这绿色锦盒中的是梅姨特意为你调配的,整个洛城独一份。这两个暗红色锦盒是你母亲与你伯母各一份,梅姨得麻烦你帮我带给她们。”
赵荃的小厮在对街铺子旁左等右等,却不见乔装的俩人出来,他有些着急走入铺子里。
刚好有位贵女从楼上下来,一身染花长裙,婀娜多姿,小厮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一眼。
言云大大方方地走出铺子,身后换了丫鬟打扮的芸香捧着锦盒跟在后面。
俩人上了马车,回了侯府。
小厮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刚刚跟着的那俩人,正懊恼着该如何回去交差,赵荃脾气可不好,若是交不了差,免不了一顿痛打。
他正想悻悻而归,只听得柜台后面有两个女侍低声嘀咕着“夫人说姑娘贪玩,一早扮了男装出门,才将将回来。”
“夫人可是好脾气的,若是换了其他,可不好说。”
怪不得,那俩人自进了这处后,就再也不见身影了,原来是这家铺子的女儿。赵荃身旁的小厮得了消息便回去复命。
“云栖阁掌柜的女儿?那你去打听清楚,掌柜姓什么?什么来头?若只是商贾,那本公子看上他女儿是他求不来的福分。”
赵荃半倚在榻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