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适时为他拭去口津,云知行有些无奈。
不愧是宁枭的孩子,跟他一样,对舞刀弄剑有兴趣。
“烟儿,先说好了,以后我可不愿昭儿去战场。”
“我这个做娘的都没心疼,你还介意?”
“战场上刀剑无眼,昭儿不能去。”
秦烟抱起孩子,被他的话逗笑了,“昭儿,你父皇不愿意你去战场呢,你要不再换个东西拿?”
“抓周哪能这样?”他哭笑不得。
秦烟拿起一张文书轻晃,想吸引他注意。
昭儿哦了声,并不去接,接着玩起小木剑。
两人对视一眼,不免摇头失笑。
日复一日,匆匆流逝。
年复一年,昭儿已经三岁了。
这几年,云知行每夜留在椒房殿,却从没跟她共枕过。
他宿在床边的软榻上,有时候带着昭儿一起,有时候独自一人。
不过始终改不掉那个习惯。
他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守在秦烟床边。
单单是凝望着,心就已经足够。
昭儿渐渐长大,早就会说话走路了。
有天晚上,昭儿睡得迷迷糊糊醒了。
看到床边的人影,肉肉的小手揉着眼睛,稚嫩的声音响起,“父皇,你怎么不上床睡觉?”
云知行未料到他会醒,一时愕然,“父皇,只是想看看母后。”
昭儿不是很懂。
为什么两人天天都能见到,晚上不睡觉,他还要坐起来看母后。
小人儿推开被子,摇晃着走过来牵起他手,“父皇,一起睡觉。”
“昭儿,父皇就不一起了。”
“为什么?”
他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暗影里的人。
云知行看了眼侧身的秦烟,摩挲着掌中小手,措辞道,“昭儿,母后喜欢自己睡。”
话语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落寞。
昭儿不懂太多,嘟了嘟嘴,“可是昭儿想和你们一起。”
他一时有些为难,“这……”
“行了,你就上来吧,不然他都不睡觉了。”
黑暗中,秦烟倏尔出声。
云知行怔了怔,眼里划过惊喜,旋即快速踢了锦靴上床。
他小心掀开被子,抱着昭儿躺下。
小小的人儿睡在中间,觉得满足幸福极了。
“父皇,以后你可以天天陪我和母后吗?”
“……这个,得问你母后的意思。”
小胖手拍拍秦烟,“母后,我想跟你们一起睡。”
静默中,云知行提着一颗心,等待她的回答。
片刻后,秦烟开口了,“昭儿听话,我就答应。”
云知行期待地望向昭儿,后者咯咯笑,“昭儿听话,昭儿一定听母后的话!”
闻言,他松了口气,在小人儿耳边低声道,“明天父皇带你出宫玩。”
小人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显然开心极了。
暗处,秦烟感知到两人的互动,不由微叹口气。
自从生完孩子,她夜里常常会醒来。
无一例外,总会见到他在旁边。
她说不必如此,可他面上答应了,下一回依然会这样。
这几年,他的陪伴守候真实存在,她渐渐找不出话堵他。
以往还会呛他几句,后面觉得只是枉然。
不论如何说,云知行从不会生气。
他脾气越好,她越恨不起来。
他深谙此道。
自从秦烟同意他上床后,云知行的心情更是美好。
每天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个人恨不得掰开当两半使。
早上他处理政务,中午陪两人用膳,下午教招儿读书识字、兵家道理;晚上则陪着她,哪怕只是静静发呆、什么也不做。
深夜,几人同榻而眠,他会跟昭儿说许多故事。
等昭儿睡着了,他便同秦烟聊聊儿时的趣事。
他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发自内心。
一国君王,有几人能做到他这般豁达大方?
精心教培的孩子是别人的骨血,床榻共枕之人又求而不得。
他或许是在身体力行的忏悔、赎罪,亦或是等待有朝一日,她终会彻底原谅、从而接纳他。
只是,她管不了他心中所想。
她忘却前尘,对他再记恨不起来。
他如愿可以和秦烟共枕后,没多久,那只狐狸尾巴便藏不住。
夜晚,昭儿熟睡后,他总会轻手轻脚将孩子抱到另一边,自己挤到秦烟身边。
睡得恍惚间,她只感觉腰间被一双手臂环住。
云知行缓缓欺到她颈项边,清冽的气息笼罩在周身,她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
难得的,见她没有抗拒自己。
那颗悬着的心落下,他唇边划起满足的笑意。
鼻端是幽幽清香,怀里是柔软的她。
他的心,被添得更满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太快、太久,久远到秦烟快忘记还有那么一个人。
昭儿四岁生辰这天,云知行依然行了休沐,亲手为他操办生辰宴。
往年,他都会送上许多奇珍异宝,昭儿喜欢得不行。
但到底是孩子,往往玩了段时间,便会抛之脑后。
今年,云知行卖了个关子,说这份生辰礼,昭儿定会喜欢。
秦烟并不相信,“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不要送太贵重的,免得以后好高骛远。”
“昭儿不是那样的孩子。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总是很宠溺昭儿,夸张到她觉得那是溺爱了。
可每回说到最后,他总会用一句话堵她的嘴。
“昭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她找不到理由反驳,可又不能说别的。
他全然把昭儿当作自己的骨血。
生辰这天,带昭儿去看礼物之前,他跟孩子说了悄悄话。
“昭儿,父皇保证你会很喜欢这回的礼物。如果你喜欢,能不能答应父皇一件事?”
昭儿高兴点头,父皇比母后对自己还好,样样满足、还从不会凶他!
云知行看了看外间,无人注意这里。
他眼里闪过狡黠,小声道,“昭儿已经四岁了,父皇在你这个年纪早就一个人睡了。昭儿是小小男子汉,是不是也该自己睡?”
漆黑的眼瞳转动,昭儿目光坚毅,“昭儿是男子汉,可以自己睡了!”
云知行颇为满意,“那今晚该怎么跟母后说,你当知道了?”
“嗯,放心吧父皇,我会让母后答应的。”
“那咱们拉勾。”
“好!”
小小的手指勾起长指,两人达成协议。
“找了好久,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秦烟迈入殿中,两人立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