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凝视着下方,人群里那匹马上的银色身影很是醒目。
是他。
她庆幸的是,云知行发现了异样。
可以带着人马拼杀进来,否则以他一人之力,焉能逃脱?
云礼的手段,比她想象中还要狠上几分。
她不知他在冷宫,是如何与外界联系上的。
莫非是那两次,她前去冷宫时?
他兴许是把消息放在先皇后的棺椁中、又或是趁人不注意,通过某种方式一直跟外面保持联络。
总归是让他成功了。
两侧源源不断涌出许多士兵,身着黑衣,与云知行麾下的士兵区别开来。
两方人马在殿前对战,似是比谁先将对方的人马斩杀完。
她目光紧随着那一道银色身影,深深揪着一颗心。
云知行,千万不能有事!
此行回来,他一心念着秦烟,不料宫中人马皆被换掉。
目光所及黑影一片,云知行早已心神不宁。
若是如此,烟儿呢?
她在何处,她和昭儿可有避开这一切?
他手下动作不停,斩倒一个又一个人。
身边有将领接应,为他减轻许多压力。
察觉到有两道视线,他目光扫向场中,接着发现了高台上的她。
以及旁边那人是,云礼……
见到秦烟,他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又不得不更加担心。
云礼策反,他想得明白。
可将秦烟当作诱饵,让她出面,他便有些不悦了。
云知行与身边人配合着,渐渐朝高台边去了。
这时,场上的人也都注意到上方的人影。
合着是兄弟内斗。
皇权至尊,果然可以令亲人间反目成仇。
云知行策马到高台下,离得近了,方能注意到秦烟并不自由。
后面站了数名带刀侍卫,显然没打算让她能够全身而退。
见她被挟持,他眼底闪过杀意。
望向那张邪戾的脸,他不屑笑道,“我部下军队精锐,可是在沙场上磨练过的。你觉得与我对抗,真的有胜算吗?”
“有没有胜算,皇兄说了不算。得看皇嫂……”
云礼并不紧张。
相反,他行事闲适悠哉,如同在自家院里话家常。
云知行猜测,他定是暗中联系上了皇后的旧部人马,想要推翻自己。
当年之事,一直令他记恨在心。
目光扫过秦烟,两人对上眼,思念喷薄而出,眼下更多的是对彼此的担忧。
他不能看她出事。
云知行顺势问道,“你想做什么?”
云礼守在秦烟身侧,她的一举一动皆在眼里,难以脱离他控制。
他心情颇好,话里的占有欲令人胆寒,“若皇嫂愿意从了我,我便可饶你一命。”
“你敢!”
云知行震怒,一身杀伐之气再难掩藏。
意料之中,见他如此在意,云礼更是开心。
“你怎知我不敢?”
云礼拉起秦烟的手腕,她一惊之下想要挣脱,奈何敌不过他力气。
当着他的面,云礼举起她的手,很是亲昵的摩挲,“皇兄,你说都是一家人。既然你可以与皇嫂恩爱如斯,为何我就不行?
这辈子,我可没见过比皇嫂更可人的女子呢……”
云知行眼眸转冷,紧握着长刀,恨不得冲上高台将他撕碎。
“放开我!”
秦烟大力挣扎,手腕上被拧出红痕,他这才放了手。
“皇嫂放心,我会好好疼你,比皇兄对你还好。”
“荒唐,住口!”
“皇嫂莫生气。”他柔柔一笑,眼底的势在必得让她感到害怕。
云知行再也坐不住,开门见山,“云礼,你最好祈祷今日不要失败,否则……”
云礼全然不担心。
毕竟某人可比他想象的,还要在意秦烟。
方才他种种表现已然证明,秦烟是他最大的软肋!
想明白这一点,他只觉胜算又扩大几分。
场上喊声震天,两方人马浴血奋战,势要拼个你死我活。
云知行最后看了眼她,不得已闯入人群中酣战。
只要他多杀一个人,秦烟便能早些恢复自由!
目睹下方激战,云礼丝毫不为所动。
云知行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手起刀落,杀人如麻。
此前征战几个月,又连续赶路多日。回来后他尚来不及休息,又遇上宫中变故。
即便如此,他不敢有一丝懈怠,唯恐失手。
云礼正是看中这一点,才选择在他赶回京之时发起谋反。
他倒要看看,云知行能撑到何时!
殿前杀声震天、鸟雀都不敢从上方飞过。
血珠飞溅、将人身上染成鲜红。
这场血战从早上持续到下午。
夕阳陨落。
最后一丝残阳映照天际,将天染得比血还要红。
那抹血色就快跃下地平线,场上终于有偃旗息鼓之势。
肃穆庄严的皇宫殿前,早已汇成尸山血海。
嘶吼、哀呼、悲鸣,将士们声音渐熄。
无数尸体堆积、断臂残肢,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
浓郁的血腥味积压,浮动飘散在皇宫各处,起风了也难以吹散。
看着尸体堆积出来的小山,秦烟身子快要泄力,早已不忍再看。
云礼瞧过她脆弱模样,很是体贴地扶住她,却被猛然推开。
“皇嫂,不愿看便不要看了。”
“收起你的虚伪!”
秦烟怒目直视他。
这场战争乃他挑起,非但没有一分愧疚自责,话中反而透出一股嗜杀。
这样的云礼,比从前的云知行更为晦莫难测。
云礼知她不会对自己好言相向,佯装失落道,“啧啧,看来皇嫂对我之成见,不是一般大啊。
看看,皇兄就快撑不住了。莫非你真的愿意见他死在那里?”
视线下巡。
纵然场上倒下大半的人,而那身银色始终矗立,岿然不倒。
他在强撑。
不难看出他早已没了力气,只是手上仍麻木重复着。
秦烟目光一恸。
她紧揪着衣袖,期盼他无事。
云知行早已弃了战马。
几个时辰前,因为连路奔波,马儿也累倒下了。
他仅凭着最后的坚定,屹立其中。
一边士兵见他落单,纷纷上前围住。
长时间握刀,他虎口被震得发麻。却依然手握长刀,目光坚毅,然眼底已有些涣散。
见几人打起他的主意,唇边浮起一抹凉薄。
“就凭你们……”
语未落,他眸光一深,倏尔发力挥出长刀。
森寒的刀身径直插入肉体里,传出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