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霎那仿佛一头扎入虚无。前面传来的不是令人恍惚的冲击,是空白。我闭着眼睛,感到车辆在空白中前进,一小段距离之后,我们停下了,像一颗石头从崖壁上坠入雪窝之中。
短暂的黑暗之后,我试探着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是令人不习惯的阴暗,车窗上有道道雨水滑下,一股闷热从窗外侵入车子,雨滴打击在叶片上造成的嘈杂掌控了这个陌生世界的声音。我茫然地看了看窗外,这个雨中的世界除了地点和天气不同,似乎与我所习惯的小城山景完全相同。
然而就在我疑惑着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看到车窗边的灌丛有一只动物的响动。一只身披蓝色羽毛的动物抬起带着一个骨骼凸起头冠的脑袋,惊恐地打量着汽车中的我,随后它扑打着自己的羽翅,扣打它有力的喙,一边惊叫着发出警报一边迈动修长的双腿赶忙逃跑,它惊动了在灌丛中觅食的同类,这一群动物匆匆冲出灌丛,沿着林间一条蜿蜒的兽道离去了。
我愣愣看着它们的尾羽在兽道的转弯处消失。
“柯,你看到了吗?!”云绫华惊讶地叫道。
“看到了,”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应该是窃蛋龙科的。利伯拉,我们现在是在?”
“南雄组,马斯特里赫特期。”
“你们的据点指的就是这种地方?可是如果我们都能进来的话,你怎么能保证这个秘密不会被……”
“进入据点需要权限。在此之前,我已经和南雄的负责人谈过了,所以你们这些非联盟成员也能进来。”利伯拉理了理白发,在我们身后,另一辆汽车凭空出现在灌丛之中。
“下车吧。森林里开车很困难。”利伯拉继续说。
“我们要去哪?”罗心莲担心地看着窗外的雨,问道。
“去南雄的指挥所。害怕被淋湿的话可以先变成复兴者。”利伯拉说罢,打开门,那一瞬间变为了复兴者形态,金色的眼睛在雨幕之中闪着清冷的光。
车上另外两个复兴者也跟着下了车,都变成了复兴者。
我则是因为去沙漠要遮阳,带了一把伞,现在恰巧用得上。
后面的两位也都下了车,跟上我们。
蕨丛长到我的膝盖那么高,我的鞋子陷进潮湿的泥土之中,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兽道上走。我扫视着周围雨中昏暗的森林,深吸了一口白垩纪晚期闷热的空气,想要让自己习惯一下这种感觉。
“柯,上来吧。”云绫华叫出本体,在我身边伏下身。
“啊,谢了。”我以微笑表示感谢。
因为天灵盖上的戟龙鼻角被树枝缠住,所以奥瓦图不耐烦地拨开那些树枝,皱起眉头。
里约不慌不忙地低头钻过那些烦人的树枝,“南雄的干部们之前已经和我们打过招呼了。他们很忙,所以你们可能见不到。”
前面的兽道出现了一些异样的响动,云绫华和罗心莲有些紧张,但联盟的成员们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几个身着黑色制服的索里安出现在我们面前,整齐划一地停下脚步,敬礼。
利伯拉利索地还礼,随后它们就无声地率领我们转身向着指挥所走去。
我们在兽道上前进。
中国龙驮着我,其他几位要么因为本体走得慢(罗心莲),要么就是本体太大走起来会绊手绊脚,所以都是步行。
反正这些魁梧的野兽走起路来也不会累。
雨水顺着伞边往下落,雨水打在伞上的规律声音在白垩纪的世界里显得有些突兀。云走在我的身侧,复兴者状态下,她的头发具有鳞片般的质感,雨水落在她的头发上,几乎不会沾湿,柔顺地滑下。我看着她的两片头冠之间汪起的雨水,不由自主地还是把雨伞向她那里偏下去一些。她感觉到雨水没有打在她的头上,抬起眼睛送给我一个疑惑的眼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头冠突然变得有点鲜艳,她晃了晃尾尖,嘟起嘴指了指我被雨水打湿的左肩。我没有回答,随后她就抓住我的手腕,把伞给推了回去。
“反正我也不会生病,伞就你自己撑着吧。”
“好吧。”我只好听了她的。她对我温和地微笑了一下,在雨中行走对她而言似乎是某种乐趣。
恐龙们在雨中步行的样子都并不显的狼狈。
看着赫塘期的中国龙漫步在这个马斯特里赫特期的世界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它比这个时代的一切早了接近1.4亿年,相形之下,我与汽车出现在这里都显得更符合常理。唉,恐龙啊,真是一个开了挂似的总目。
我们沉默着在兽道上行进,深入那陌生的森林。一路上没有再见到什么动物。
路上,我们也遇到了一些其他的索里安,例行公事似的互相敬礼。
一步步的前进带我们来到了森林中一片空地。离那里还很远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一栋庞大的中国古建筑的轮廓,具体什么朝代风格什么建筑样式,我也不懂。总之看着挺气派的,很有南方建筑的味道,雨雾低垂在青瓦和拱角上。
索里安们把我们带到这里就告辞了。
它们说的语言其实我听得到,大概是灭绝起的作用。只是我只能装成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
南雄的干部们果然没有出现。我本来还想会一会着名的匹诺曹暴龙——中华虔州龙的,可惜不在。
利伯拉领着我们绕过建筑,顺着石板路,来到一片石砖广场。我们进来的路上遇到的索里安都很恭敬,大概是因为过来的几个联盟官员地位都不低。她轻轻用靴子拍了拍地面,空气中就有粉尘凝聚起来,雨水从正在凝聚的粉尘之中洞穿,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粉尘迅速地扩散和连接,形成一道高约十米的巨大拱门。
利伯拉伸出右手,一股碎片从她的袖口飘出,汇入拱门的正中央。在哪里,碎片铺散开来。拱门之中的空气好像突然有了生命,它在雨水的冲击之下现出明显的涟漪,微微颤动着,描画出这扇门另一端那个世界黄色的底色。
“走吧。”
我们跟随着三个轻车熟路的联盟成员走进去。罗心莲之前已经走过传送门了,所以她没有半点紧张,也劝慰着我们不要担心。
我从中国龙背上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信任地跟随着走了进去。
走过传送门的感觉很像是进入据点的那一瞬间。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多少次这样的旅程,但我发现我适应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