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男人正激烈地舞着剑,凌厉招式与他手上的长剑相互呼应。
在阳光下,那男人连同院子里的一切,在罗如意眼中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她不由看得痴迷。
罗如意在寺庙中祈福的时候就偷偷跑到茶馆去听话本子,不过她最喜欢听的还是江湖上会武功的英雄。
从前听说书先生讲江湖中人的爱恨情仇,这一刻,全部都有了画面。
老天爷这是听见她的呼喊了吗?所以才让她见到这一幕。
就在他一来一回,四五招式之间,罗如意连她应该如何悔婚,以后孩子是男是女都想明白了。
突然,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一停。
男人半跪在地上,远处的罗如意慌忙伸出手想跑过去扶他起来,想到什么又将手缩回。
忍不住脸红心跳,白净的脸上浮现两坨红云。
她用尽全力才稳住心神,她今日是出来洗衣服的,未涂脂抹粉,又没有换上她最喜欢的那件衣服,要是不能以自己最美的样子见到心上人,还怎么让他看上自己。
等等。
刚才翠翠说过买周菱的男人就住在这里,村里的其他人自己都见过,莫不是这人就是村里口中买周菱的残废?
她不由将视线挪在他的腿上,果然,看见男人正在绝望地捶击自己的小腿,嘴边还发出痛苦的呐喊。
看来真是谢逸。
她恨恨地骂了一句那命好的女人,她何德何能和这样出色的男儿生活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周菱在自己手上输了一次,那就有第二次,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再说她是谁啊,道士可都预测了她的生辰八字是最有福之人,难道还配不上一个残废?
她又定睛看了看,脸上那两坨红云正向全脸扩散,不多时,那小脸就已经红透。
他,长得可真俊俏,要是真能成,大不了她将秀才夫人的名头让给周菱,想想又觉得舍不得,如果她能一下嫁给两个人就好了。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好好想想到底应该选哪个。
周菱三人刚去姜蓝楹家里拿了处理鱼的器具,正准备回院子,就看见红着脸跑开的罗如意。
“这丫头,平时装得像模像样的,如今怎么这般莽撞。”姜蓝楹疑惑地问道。
周菱耸耸肩,谁知道呢。
已经跑得老远的罗如意又跑回来,她问:“你就住在这里?”
周菱点点头。
“那好,后日我一定来。”
然后又红着脸跑开了。
周菱不明所以,这和刚才那个牙尖嘴利的姑娘当真是同一人?她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声:“这是我们刚才在河边遇上的那个如意?”
姜蓝楹点头,可不就是吗?
“好了,别管她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处理鱼吧。”
姜蓝楹催促道,今日中午吃的卤肉,她嘴里还残存着香味,迫不及待想看看明日的成效,要是周菱能挣到钱,她也开心。
“你怎么了?”周菱在院门口发现半跪在地上的谢逸,伸手想去将他扶起来。
“不用你管。”
谢逸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径直起身往屋里走去。
周菱看着地上的剑,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视线挪在进屋之人孤寂的背影上,一时间心口竟然堵得难受。
到底也没跟上去,有些事情他得自己看开,否则谁说都没用。
下午,她们两人将鱼处理好,又把晓天下买回的鹅清洗整理完毕,那男人房门依旧紧闭。
姜蓝楹示意周菱进去看看,“你夫君在屋里没事吧?”
今日那阵仗她是看见的,她其实是想说别在屋里想不开自杀了。
“没事,他不会。”周菱把卤料熬好,叮嘱姜蓝楹看着火候,她还是去敲响了谢逸的门。
毕竟给钱的是大爷,该哄的时候还是得哄着。
“谁?”低沉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
“周菱。”
屋里又安静了好一会,他说:“进来。”
她将谢逸丢弃的剑放回原位。
“还捡回来干什么?我连最基本的招式都使不出来,要这剑有何用?”
\"那我拿去扔了。\"周菱又拿起来,佯装着就要走出去。
“等等。”
谢逸没料到她会直接拿去扔了,还以为她会说点什么掏心窝子的话安慰自己。
这女人,就不是那等子知冷知热的人。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没好气地说道:“你进来干什么?”
周菱又将剑放下,就知道他是在自己给自己使脾气呢,分明就宝贝得紧,偏偏说着最不在意的话,要是她真扔了还不得找自己拼命啊。
瞧着挺沉稳冷硬的一个土匪,闹起别扭起来还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谢逸察觉她在打量自己,也不闪躲,干脆靠在床架上,闭目养神,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周菱还真想说,他手下那么些兄弟,他实在练不会就不练了呗,又不是没人替他出生入死,可是在看见他闭眼还将眉头紧紧皱着,原本打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而是安慰道:
“再等一月,我保证你的腿能好。”
闻言,闭目养神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周菱,自嘲道:“先不说能不能治好,就算治好了,然后呢?成为一个能走路的废人?”
他就算不是医者也知道,他这腿就算医好,勉强能走路,也不过是个花架子,外表看上去无残疾,他要是没经历那些事,或许能在这里苟且偷生,可是偏偏发生了。
他死便罢了,可是偏偏没死。
“也不是没有可能。”周菱直接说道。
“你说什么?”谢逸坐直,四平八稳的身躯显得有些严肃:“你说我还可以练武?”
周菱犹豫了半刻,缓缓说道:
“只要你配合我,按照我所有的要求来,不说有十成把握,五成还是有的,其他我不能也不敢保证,但还是那句话,我会尽力。”
谢逸视线紧紧盯着周菱,想从话中找出一点捉弄,可是看了好久她都是那副从容不迫的表情,让他不自觉的相信,“好。”
“你也不要有负担,想想你身体的毒,之前想必也不止一个人说解不了,你看我不是也给你处理了吗?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做好一件事情,我保证你心中所想能如愿。”
“什么事情?”
“相信我。”
“好。”
周菱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可是谢逸脑中那句‘相信我’还在反复翻涌,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昔日相信之人皆背叛他,可是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心中有个声音不止一次提醒他别再相信任何人,可是他就是觉得她能信。
他想,他应该是完了。
晚上。
姜蓝楹看着筲箕上黄灿灿的烧鹅,“菱妹子,这些卤鹅明日能卖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