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幺皱着眉头咧着嘴,那张小脸上的表情比吞了黄连还苦。叶流云哪还能不知道,小丫头这是不愿意呢。
想他叶流云,鹿鸣书院的山长,成名三十载的流云先生,多少人求着让他收入门下,连皇帝都不例外。他一个都没看上,却看上这么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结果,人家还不乐意。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叶流云苦笑。可没办法,谁让三十年就看中这么一个呢,就只能哄着。
“丫头,咱们鹿鸣一派授徒全看自愿,学生愿意学什么就教什么,没有什么死板的规矩。更不会要求你像那些参加科举的学子一样寒窗苦读,咱也不用着不是。”
眼看着秦小幺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叶流云继续加码。
“只要你答应入我门下,你的弟弟们也就与我沾亲带故了,空闲的时候还是会指点他们一二的。”
这老狐狸,知道她想给弟弟们找先生,就拿这个来当诱饵。
可是这饵太香,秦小幺动摇了。
她家美男爹确实挺厉害,可毕竟启蒙得晚,能科举成功全靠自身的聪明,教书育人真是不太行。
以五郎的智商看来,美男爹走的这条路是复制不来的。估计大郎哥他们以后的孩子也够呛,毕竟美男爹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太妖孽。
耕种太苦,秦小幺不想让老秦家的第四代继续苦哈哈的在地里刨食。而要改换门庭,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科考。
此时的秦小幺尚不知,她以后开辟了一条比科考更加快捷的改换门庭的方式。当然,这都是后话。
既然想科举,一个好老师就十分必要了,眼前的叶流云绝对是不二人选。要知道大盛国一半的进士都出自鹿鸣书院,教学生的水平可见一斑。
以她刚刚给叶流云探查身体的结果来看,如果能休养得当,再加上她的异能调理,再活个二三十年都没问题,那时候老秦家的第四代就长起来了。
到时候,就算他们不是流云先生的嫡传弟子,可顶着叶流云门生的名头,不论是科举还是为官,应该都能得到些便利。保不齐考官或者上官就出身鹿鸣书院,四舍五入大家也算是师出同门。
再说,还有她这个嫡传弟子在呢。
正式收徒可与在学院中教授的学生不一样。正式收的徒弟就是嫡传弟子,如同亲子,可继承师傅的衣钵,同时也要为师傅养老送终的。
也就是说,如果秦小幺愿意,鹿鸣书院的下一任山长就应该是她,只要学院众人都认可就行。
总的来说,这件事其实就是辛苦她一人,幸福全家的事。
利大于弊,可行!
说起来长,其实不过几息的功夫,秦小幺就盘算完了。
既然想明白,秦小幺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与美男爹对视了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干脆直接跪在了叶流云面前。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随后一鞠到底,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完成三叩首的拜师礼。
叶流云激动得眼睛都红了,连声说着“好,好。”
没想到他身陷囹圄、双腿残疾、一心等死的时候,竟然能收下如此合心意的徒弟,果然是缘分天定。
待秦小幺直起身,叶流云正了正色道:“即入我门,就要遵守鹿鸣一派门规,扞卫正道,守护弱小,传道授业,泽被苍生。”
秦小幺又一拜,“徒儿谨遵教诲。”
一场被后世人津津乐道的拜师礼,就这样简单的完成了。没有华贵的场地,此处是一个阴暗的充斥着霉味的牢房。没有隆重的六礼,老师手里拿着的是半个黑面馒头。没有满座的高朋,观礼的唯有秦小幺的四个家人。
可这一刻终究会在史书中留下一笔墨色。
拜师结束,众人赶紧往关押女眷的牢房赶。
叶流云则是被美男爹背着的。本来应该“有事弟子服其劳”,可惜他这弟子身量太小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由弟子她爹顶上了。
一路能躲就躲,不能就杀,秦小幺带着众人冲到关押女眷的牢房的时候,秦老二已经把五郎那些孩子都背出来了。有大黑带路,他们也摸到了这里。
秦小幺仔细地找了一下,在三郎的背上看见了牢房里的那个男人。
两波人都凑齐了,人数真不少,让原本宽敞的牢房都变得拥挤了。
可人多不代表战斗力强。除了那二十多个人外,自家人男人身上基本都背着人,孩子、老人、病号、孕妇,这些都是一点战斗能力都没有的,一旦被落下,等着她们的只有死。
可男人们背着这些人,注定会降低战斗力,到时候没准会全军覆没。
秦小幺能看出来的,秦老二他们能看不出来?可是让他们舍弃自家人,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仅秦老二他们看出来了,连秦老太太她们也看出来了。
秦老太太拒绝爬上秦老大的背,急声催促着,“别管我们,你们先带孩子们逃出去。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哭包娘、大伯娘,包括桂花婶子她们也都跟着催促。
“赶紧走,赶紧走,被发现就麻烦了。”
“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先把孩子们送出去。”
“我们没事,你们赶紧走。”
……
女眷们都压低了声音催促,声音都带着哭腔。因为谁都知道,逃出去的机会只有一次,她们不可能等到男人们回来,也不愿意让男人们再冒险回来。
所以,此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但是,为了孩子,为了家族,她们甘愿赴死。
男人们沉默着,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睛瞪得通红,脑门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可他们不敢做取舍,母亲、妻子是家人,但背上的孩子们更是家族的未来。如果都折在这里,那一个家就彻底断根了。
叶流云、牢房里的那个男人,还有那二十几人都不说话。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难题,生死抉择的难题。
秦小幺也没说话,她正拿着根树枝子在牢房的地面上写写画画。
等她停下笔,直接喝道:“行了,都别说话,听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