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嘉哲在地下车库等着苏语乔。
上车后见邵嘉哲戴着墨镜，苏语乔也自觉地伸手去掏手提包里的墨镜。
邵嘉哲向她偏过头来。
苏语乔回视过去时，看到他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疤。绯红色的伤疤与粉色的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皮肤冷白，下半张脸此时莫名有种禁欲之感。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飞快地把墨镜架到鼻梁上。
身边的人这时开了口：“今天盛装打扮？”
苏语乔穿了身介于休闲和正装之间的浅灰色马甲套装，搭配莹白的珍珠项链，梳着利落的马尾，看上去亭亭玉立，也颇有职场精英范。
她带着笔记本电脑，昨晚没睡着便半夜起来改了bp（商业计划书）。本来预想中的会面可能以叙旧为主，但昨晚她临时改了主意。
“见投资人。”苏语乔简短回答道。
邵嘉哲又定定看了她一瞬，苏语乔感觉他好像有话要说，没等他开口就先一步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们这种小自媒体有什么必要融资？”
“不是。”邵嘉哲淡淡道，“我想提醒你系好安全带，出发了。”
邵嘉哲本来想问“你要见的是男的女的”，但转念又觉得这问题不合时宜，也就作罢。
-
苏语乔和白书凝约在金融街的一家咖啡馆里见面。
咖啡馆周边遍布商业楼宇，帝京大大小小各色金融机构就聚集于此。一年前，苏语乔也在这附近上班。
“我到了。”苏语乔松开安全带时特地问邵嘉哲，“等我一会？我给你买杯咖啡。”
“我在家里喝过了。”邵嘉哲说。
“行，那我进去了。”苏语乔刚要打开车门，动作忽然顿住，再次回过头来，“朋友的好意，你不能总是拒绝，你希望我别再计较。但不知到底是你计较更多，还是我计较更多？”
“我是真不想喝第二杯了。”邵嘉哲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我刚刚也约了人在附近谈事，你结束的时候跟我说一声。今中午把昨晚那顿饭补上？”
“到时联系吧。”苏语乔推开门，踩着细高跟从容地下了车。
她的套装很修身，站起来后更显得腰肢纤细。踩着高跟鞋的时候，腰肢随胯微微摇曳，自然又优美，明明一身职业装却有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妩媚。
“太瘦了。”邵嘉哲喃喃一声，一直看着她进了咖啡馆才将车开走。
-
苏语乔入座时离约见时间还有半小时，她点完咖啡，低头发现脚边躺着个挂绳工卡。
捡起后询问店员，被告知工卡所属的公司就在旁边某幢商务楼里。
离约好的会面时间还有一段距离，苏语乔便跟店员打了个招呼留座，拿着捡到的工卡到隔壁楼前台归还。
这幢大楼里有几十家金融机构的办公室。正碰上上班的点，大厦里乌泱泱都是急匆匆打卡的上班族。苏语乔归还完工卡，无意间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身高腿长、穿着休闲衬衫的邵嘉哲在清一色正装打扮的人群里颇为惹眼。他刷卡走进了前台旁的闸口。
一个蹬着十厘米高跟鞋和高奢套装的美艳女人也刷卡进入闸口。那正是苏语乔一年没见的同门师姐白书凝。
众人排队等着高层电梯，邵嘉哲和白书凝也不例外。他们显然互相认识，打了招呼后便聊了起来。
苏语乔并不是八卦之人，但此时却鬼使神差地偷偷挪动脚步，来到了闸口旁边，正好位于二人身后，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内容。
白书凝笑容明艳：“你在我家落下的衣服，明天拿给你？”邵嘉哲正背对着苏语乔，她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这句话一出，苏语乔也没等邵嘉哲开口，就赶紧脚底抹油似的溜了。妈耶，这都被她撞到什么惊天大八卦了。
她回到咖啡馆，喝了杯热水压压惊，却发现那口气怎么都不太顺，心口还有点闷闷的感觉。
苏语乔再次回忆起白书凝说话时的神情和内容，顿时恍然大悟。
“邵嘉珩”和白书凝交往甚密，看上去还有暧.昧关系，还可能是男女朋友。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她今中午如果跟他单独吃饭，好像就不太合适了。
她还脑洞大开地联想到昨晚被“邵嘉珩”那样抱着的人是白书凝，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情又从昨晚的庆幸，扭转成了沮丧。
苏语乔很快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以后还是和他保持网友或者邻居的关系比较合适。而且，她还有点希望从师姐那拿到资金，她不想搞砸了。
-
白书凝款款而来，她剪着利落的短发，那身高奢职业套装更凸显出她精英金融女的身份。她进门踩着约定的时间点，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
“师姐，给你点了杯热的美式，茶点我也点了些，你看看有什么要加的吗？”苏语乔站起身向白书凝招手。
“你跟我客气什么？没想到做主播你能也游刃有余。”
白书凝也不跟她客套，入座后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大串话：“我想通过收购的方式组一个mcN集团。你那小公司体量太小，拍脑门出的估值不合理，也没达到我们收购的标准。不过新mcN公司已经成立了，你可以带着团队过来上班。大家尽快就业绩承诺和期权激励达成一致，然后一起把公司做大冲击Ipo。”
“师姐果然还是那么直接。如果想去打工，我再找个机构金融跳槽岂不更好？”苏语乔身体往前倾了倾，“我想做个小股权融资，师姐能不能帮忙？”
白书凝嗤笑起来：“你去年辞职以后就应该先跟着我干，了解了解一级市场的风投和基金都偏好什么样的项目。我们看重的是增长潜力和市场规模。你那公司我做过外围调研了，做个小生意还行，要拿融资就有点牵强。而且你们公司是盈利的吧，何必要引入外部投资人？”
“师姐可不可以先看看我的商业计划书？”苏语乔把电脑屏幕转到白书凝跟前，“给我十五分钟时间说说我的想法，然后请师姐提提建议？”
白书凝优雅地端起咖啡，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苏语乔的构想曾经和柴媛探讨过。柴媛很感兴趣，但又认为现在资源有限，不如先做减法把自媒体做好。但苏语乔却觉得，如果能有资金注入，未必不能现在就开始拓展。
苏语乔想把模糊文化发展成一个平台公司，打造成国内最大的原创服装工作室商业联盟。前端为设计工作室提供产品宣发、推广渠道和客源；后端对接生产交付的各个环节，定期组织行业交流，提供资金等创业扶持。
按照她的计划，这个目标分三步实现。
先由模糊文化先打造出自己的服装品牌，探索出一套扶持新兴服装品牌的有效机制。
之后寻找外部工作室达成合作，通过联合运作，把联盟做大。
最后，平台通过不断发掘海内外原创工作室，以会员费、咨询费、服务费等收入作为商业模式，同时投资具有潜力的品牌，每年按股权占比收取现金分红。
白书凝听完，毫不留情面地评价道：“你想做平台只是为了情怀？我没看出来有多大商业价值。”
“现在服装市场是红海竞争，只要能帮玩家赚到钱，平台就能赚到钱。”苏语乔总结，“这件事的本质就是把服装行业的产业链做个整合。市场规模是万亿级别的，能从中分一杯羹，已经相当可观了。”
白书凝似乎很享受这种唇枪舌剑的感觉，又直言不讳地指出：“但我看你要融的金额和出让的股权比例似乎也不足以支撑你的构想。”
“一步一步来。先推出模糊文化的时尚品牌，围绕模糊姐的Ip培养一批主播和私域粉丝。所以现在还用不了那么多钱。”
“我还是不明白，这么点钱，你自己炒股就能赚来，何必要出让股权融资呢？你也不想太早被投资人介入公司吧？”白书凝又问。
“师姐果然是明白人。”苏语乔眉眼弯弯，“现在确实没必要马上引进投资人，但引进投资人可以让公司治理更加规范。实在融不到资的话，我也希望师姐能在名义上给我背背书。这样，我就可以以准备尽调的名义，着手完善公司治理结构和业务流程，把家庭小作坊式的组织形式转变为规范的商业架构。”
“……”
终于摸到苏语乔底牌的白书凝，忍不住翻了个和她形象完全不符的白眼。
“如果没有师姐这种重量级投资人的背书，我想改革也没有由头和推手啊。”苏语乔一改往日的冷酷，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你知道我这人不太会和人打交道，我还没学会怎么管人，所以必须借助制度。用制度解决管理问题，也就解决掉了很多发展中的问题。”
白书凝不为所动：“可是我跟你也没那么熟，你当年辞职以后也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你做了网红，我才知道你离职了。我们的交情还没到这份上吧？”
苏语乔一把抓住白书凝的手：“师姐师姐，我那时对乱搞男女关系的金融机构有心理阴影，不仅是你，跟咱们导师和其他同门我都没有说过。”
见白书凝还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苏语乔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她掏出手机点开了炒股软件：“师姐你看，在跟你见面前的一分钟，我买了这支股票。我设了30天内股价翻一倍的卖出条件单。这波操作建议，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白书凝也拾起手机，在股票软件上查看了一番那支股票的各项数据、资料和走势图，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行。那我入10万块，如果30天内股价没翻两倍，如果亏了或者没赚够，你都赔给我。”
“没问题，那说好了，如果柴媛问起来的话，师姐你一定要给我背书。”和白书凝达成共识后，苏语乔又问了句，“不过师姐，你不多买点吗？怎么看你都稳赚不赔。”
“最近手头现金紧张，还被家里封了信用卡。”白书凝叉起一个抹茶瑞士卷送到嘴里，秀眉拧成一团。
“为什么封你的卡？”
“我爸说我什么时候搞定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什么时候就给我恢复。”白书凝愤愤不平。
“那什么……”苏语乔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师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们的关系还没熟到探讨这种闺蜜话题吧？”白书凝一边给股票下单，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又寒暄了几句，最后白书凝还是用客套话结束了今天的会面。
“我回去再研究研究，说不定你们公司还是有投资价值的。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以后能跟你合作。”她对苏语乔说。
-
和白书凝聊完，已是中午十一点半。苏语乔阖上电脑，果断给邵嘉哲发了个信息：“中午临时有约了，下次再约。”
邵嘉哲回复：“好。”
苏语乔直接在店里点了份德国烤肠意大利面，给何佳打去电话：“你们律所能给我们公司起草两份商业道德承诺书吗？一份对内，一份对外。今天最好能定稿。”
她又跟何佳对了一些细节，便开始她的午餐。
-
但这顿午餐并不顺心。
“苏语乔？你怎么在这里？”没想到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宋辞却出现在了这里。
他眯着桃花眼笑盈盈地问道：“一个人吃饭？一起呗。”
苏语乔抬起头眨了眨眼，不置可否，看见宋辞朝门外挥手道：“来这边，看我遇到了谁？”
长身玉立的一人从咖啡馆的门口走了过来。男人眉目清冷，眉梢嘴角似乎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一个人吃饭？”邵嘉哲挑了挑眉。
“我完事了，赶时间先走。你们慢用。”苏语乔搁下刀叉，便拎起手提包匆匆忙忙地往外去了。
因步子迈得很快，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身体幅度的增加给她的背景添了几许不自知的性感。
她拂袖而去，掀起一阵清新的香风，沿路几桌男性食客都不禁抬头目送。
“苏语乔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宋辞随口嘟囔着，唤来店员收拾桌面，一屁.股坐到了刚才苏语乔坐过的位置上，“跑得也太快了，还想邀她去我办公室坐坐呢。”
宋辞抬眼望去，邵嘉哲脸上的表情竟是一片姹紫嫣红，方圆十里都能感觉到他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