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安镇静得像一座死城。
明明巷道两旁的宅院里均有烛火亮起,这般激烈的打斗声也未曾引得一人出来观看。
陆遥与雷志新背对而立,持剑站在暗卫与一众文官之间,作为暗卫之后的第二道防线,紧紧护着不会武功之人的安危。
一群人的神情很是紧张,却不是因为如群狼环伺在他们周围的恶匪。
——明泽帝以身涉险,亲自从对面的人手中抢来了一把重剑,此刻正步履从容地于匪徒之间游走,衣袂翻飞之间,一道道人高的血柱喷涌而出,他却游刃有余地躲闪而过,滴血未沾身。
偶尔侧过身时展露于众人眼前的侧颜凝肃冷漠,看起来竟比溪安镇的这些原住民更像是恶鬼。
“额……”
有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样好像不太对……”
何止不对。
一国帝王亲自辗转于众匪徒之间,见缝插针势不可挡,他们做臣子的却缩在暗卫组成的保护圈里,畏首畏尾,靠对方保护……
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都是会让人一刻不停地参到死的程度了!
陆遥双唇嗡动,声音像是含在了喉咙里:“那你去把老爷劝回来。”
先前开口之人倏地闭嘴,又过了好半晌,才表情纠结地重新开口:“老爷他、他这是……因为什么啊?!!”
对面匪徒的功夫虽然很高,但胥九几人的功夫更是不弱,只要跟他们待在一起,静待战局落定就可以了啊!
陆遥:“……”
好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
陆遥真诚提议:“不如你去问问?”
“……”先前开口之人表情一滞,彻底闭了嘴。
但,对面的匪徒明显也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
在第不知道多少个人身上被江宴川划出了血口之后,终于有人抑制不住,骂骂咧咧地喊出了声:“淦!这小白脸他不对劲!”
络腮胡趁着收刀的工夫,飞速回头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对劲?!”
功夫阴毒?为人阴损?还是也对着他们喷迷药了?
他的心底闪过无数个念头,没成想,最后却听只有一只眼的“一只眼”暴躁出声:“他他娘的长成这样,老子竟然还打不过他?!”
络腮胡:“……”
其余匪徒:“……”
合着比你好看的都该打不过你?
你死不死?!
“淦!他好像朝着六根指走呢?!”一只眼终于看出事情是哪里不对,声音都变尖了许多,“六根指得罪他了?!”
络腮胡在短暂击退了对手的间隙垂眸思忖,片刻,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相关的画面,整个人都麻了一瞬!
——六根指是右手有六根手指的男子。
他一出生就被打上了怪物的标签,使其从小就心思阴暗,想法偏激又手艺超然,在制作人偶之上尤为卓绝。
是真的人偶——把人以特殊的手法制成玩偶,供持线者操控把玩。
六根指下午时就曾同他说过,想要将那个男人带着的小家伙制成人偶来着!
这是有多记仇?!
络腮胡头皮发麻:“列阵!!”
代表集结的信号弹拔地而起,于空中炸成一朵绚烂的烟花——
那是他们碰到了大鱼,愿与全镇共同分享的讯号。
不过片刻的工夫,客栈前的这一小片空地上就集结了数十奇形怪状的邪门歪道。
众人将这群他们好不容易等到的肥羊围在其中,数年难得一见的架势,让他们在动手前还很是新奇的打量了一阵。
而后,发出了灵魂拷问:“就这?!”
一个个细皮嫩肉的,甚至还有十余个明显不会功夫的肉猪……
就这?!
络腮胡:“……”
络腮胡:“……动手。”
先前开口之人砸吧砸吧嘴:行吧。
以鲜血滋养的兵器冒着森森冷气,众人手持各式武器缓缓向着圆心前进,意图缩小包围圈。
江宴川持剑立于众人的最前方,手心又缓缓收紧了几分。
打到这里,他的耐心早已被磨掉了大半,不知是因太过担心小家伙而心生烦躁,还是因为被手中的邪兵影响了心虚,江宴川眸光冰凉如水,下颌崩成了个冷硬的弧度。
在匪徒手中略显笨重的兵器,在他手中轻若鸿毛,他随意将重剑抬起,剑尖直直指向了对面的“六根指”:“吾只要他的命。”
六根指啐了一下口水,眼神阴狠:“老子他娘的要你们所有人的命!”
对话就此谈崩,络腮胡一锤定音:“上!”
围在外圈的众人微微躬身,朝着圆心前进。
江宴川眼底的神色一沉,空着的手抬至肩侧,两指并拢,向后方轻轻一划。
络腮胡一愣。
下一息,他猛地抬手,在眼皮上揉搓了两下。
做梦了?!
对面被他们困在中间的一行人,在他们的注视之下队形一变,原本被护在正中的几人忽而向外扩散,将原本护在他们身前的打手都围了进去,右手在前襟里一掏——
“不好!”
为首之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死人,多年行走于生死边缘的警觉让他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络腮胡眼神惊恐:“撤撤撤!!!”
众人下意识听令行事,足尖在满是泥土的地上轻轻一点,当即就欲转身逃离此地!
“唰——”
“唰唰唰——”
成片的沙沙声于众人身后炸响,还未待他们回头看清声音的来源,所有人的后心处就先行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刺痛之感。
细细麻麻,连绵成片。
他们一生受伤无数,可就是这样近乎于无的刺痛,带给他们的心惊却比先前的每一次都要来得强烈!
是暗器!
有毒的!!
不是说好了各凭本事的吗,你们不讲武德啊?!!
运功的状态使毒性扩散得更快,没过多久,他们的眼前就泛起了阵阵眩晕。
六根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视线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瞧见先前的为首之人走到他的跟前,自上而下轻蔑地看了过来:“还要我们的命吗?”
络腮胡强撑着道:“你、你以为,我们会讲究劳什子的尊老爱幼吗?”
江宴川回过头,表情阴冷地看向他,而后,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里总算有了点温度:“她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哇啊啊啊啊——”
凄厉的哭嚎猛然于客栈之中乍响 ,让在场群臣的心里都是狠狠一沉!
“父皇呜哇哇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