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空间都静得可怕。
话一出口,江映澄就猛地反应了过来,她刚才脱口而出的到底都是什么废料,但她是真的很怕自己会被长顺公公送回长宁宫里,又怕她的美人父皇下一息就转身离开。
心一横,就开始了蛮不讲理的哭嚎。
“要去!”江映澄靠在长顺公公的怀里,抬腿狠狠蹬了一脚眼前的空气,“澄澄就是要去!!”
江宴川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周围的几个武将一脸为难地来回看了两圈,直到走在前面的江宴川冷冷地开了口:“你们几个也想留下?”
几个武将浑身一抖,忙迈步跟了上去。
留江映澄一个人,表情茫然地呆在了原地。
诶?
就……都走了吗?
都不带澄澄了吗?
澄澄攒了好多积分的呐,真的很有用很有用的!
商城里不光有能救命的灵药,还有好多好多机关兵法,传世杀阵,她还能帮父皇和伯伯们随时查到北铭的消息,大瑞的任何一个探子都比不过她的!
但这些话她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江映澄徒劳地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着她美人父皇的离开,而变得稀薄了许多。
别、别走啊……
澄澄也想要去的啊——
她终于不再声嘶力竭地哭嚎,而是低下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无声地、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
【澄、澄澄之前,要是能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她有些后悔。
要是她没有在那辆马车里睡觉,就不会在刚醒时放松警惕,弄出了声响,那样,她的美人父皇或许就不会发现,她也躲在车厢里的事了。
蓦地,头顶上方响起一道很是无奈的叹息。
紧接着,一双大手突然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当中,从长顺公公的怀里,稳稳地把她接了过去。
江映澄茫然抬头。
去而复还的江宴川现从旁人手中借过了一条帕子,单手去擦小家伙脸上的泪痕。
可小家伙实在是太能哭了,他还没等擦干旧的泪痕,新的泪滴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父皇很快就会回来了,”江宴川没有停手,依旧有条不紊地给小家伙擦着眼泪,边擦,边试图给她讲道理,“北铭很远,又瘟疫肆虐,你到那边去会生病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父皇舍不得你生病。”
江映澄的情绪因这句话而稍微缓和了些许,却还是执拗地不肯和解,她拽住她美人父皇的一小块衣领,抽抽搭搭道:“澄澄的身体棒着呢!才不会轻易生病!!”
江宴川很清楚这一点,但……
大抵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有这样的通病,即便自己有把握能将孩子保护得很好,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难以规避的意外。
“不行,”江宴川道,“若是每一个将士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都想要将他们带去战场,将士们又该要如何行军作战?”
江映澄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番说辞简直没有任何道理。
她是大瑞最为受宠的小公主,她的父皇是大瑞万人之上的明泽帝,即便她真的被带去战场了,又哪里会有将士敢于效仿?
但她一时之间,又真的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江宴川突然抬眸瞥了长顺公公一眼。
长顺公公瞬间意会,轻咳了一声,道:“陛下,这吉时,可就快过了……”
江宴川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伸手在小家伙的头上轻抚了两下:“等父皇回来。”
江映澄又想掉眼泪了。
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吗?
真的真的不会带她走了吗?
“澄、澄澄再也不要喜欢父皇了!”
“小骗子。”江宴川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而后转过身,毅然决然地迈开步子,朝着那个代表着责任的位置走了过去。
每掠过一道人影,他肩上的担子就仿佛又重上了一分,直到渐渐与心底的沉重之感达到平衡,他才堪堪忍住了回头去看的冲动。
忽的——
一长串急促而笨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江宴川脸上的表情一滞,还未等回头,就有一双小手猛地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他茫然低头。
小家伙应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到了狂奔之上,抱住他时,气息不稳,双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饶是如此,她也顽强地抬起了头,在视线对上的瞬间,清脆开口:“喜欢!”
江宴川愣了一下。
像是怕他听不懂似的,小家伙猛地喘了几口气,而后焦急地解释道:“澄、澄澄刚才撒谎了,澄澄最喜欢父皇了!”
江宴川就像是一瞬间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又怕周围人看出他的心绪,只得僵硬地站在原地。
江映澄眼泪汪汪的,生怕她的美人父皇因为她的一句“不喜欢”而伤心难过,继而在战场上分神,被敌人重伤,被……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奋力睁大双眼,即便自己的视线里一片模糊,也想让她的父皇看出她的真诚:“澄澄最最最喜欢父皇了,父皇可一定要快点回来看澄澄呀!”
江宴川的喉咙刻意地哽动了一下,只发出了一道低低的:“嗯。”
“好。”他说。
江映澄得了这道保证,终于扯出了今日第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
她突然开始在袖口和褡裢里一通翻找,遮掩的动作只做了两下,一大堆她刚从功德商城里兑换的东西就都被她随手扔在了地上。
丝毫不管她能拿出这些东西是不是合理,也不管她那原本就很干瘪的口袋里到底能不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在场的武将忙走上前,牢牢将两人围了起来,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这、这些都是能救命的东西,晚点澄澄再给父皇写信,说这些东西的用法,父皇你千万要保存好呀——”
江宴川缓缓蹲下了身。
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捡起那些,常人眼中价值连城的珍宝。
“嗯,”他伸出手,将这世界上更为珍贵的宝物缓缓拥入了怀中,声音略有几分哽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