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王府。
夜色如墨,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商翎轩」的屋顶,屋顶的横梁上摆着一排白玉酒瓶。
曲商时斜倚在房顶的翼角上,姿态慵懒却显得孤寂。
他仰头望着无垠的夜空,漫天繁星似勾勒出慕羽澜的脸,笑着对他说:“小商儿,酒要大口喝才爽快。”
曲商时勾唇笑了笑,手中的白玉酒瓶倾斜,清冽的酒液滑入喉中,心中的痛却越发浓烈。
那双异色眸蕴着抹不开的哀伤,两滴泪从眼角滚落而下。
花解语身形轻盈,飞身落在曲商时身边,轻唤道:“小恶魔……”
曲商时微微侧头,眼皮轻撩,目光在花解语身上停留片刻。
他举了举手中的酒瓶,问:“喝点吗?”
“可以。”
花解语坐到横梁上面,随手拿起一个白玉酒瓶,拔开塞子灌了几口。
曲商时道:“你不该跟我回上京。”
花解语闻言,转头看向曲商时,用手中的酒瓶轻轻撞了一下曲商时手中的酒瓶。
他淡声道:“雪音尘和古前辈都是女子,我在你身边会方便一些。”
“我和萧珺昭是敌人。”
“我知道。”
曲商时强调道:“你死我活的敌人!”
“我若在她心上重要,她怎么寻都不寻我,无非是想利用我罢了,不过我算不得吃亏,帮她杀的那些人就当付她的嫖资了。”
曲商时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花解语看他笑了,往他身边凑了凑:“你们两个打起来,之前我谁都不帮,但如今肯定是帮你。”
曲商时摇了摇头:“不要你帮。”
花解语犹犹豫豫,唤道:“小恶魔……”
曲商时看穿他的心思,开口道:“不必安慰我,安慰对我无用,那些道理我知道,可做到真的很难。”
把慕羽澜葬到紫藤树下,便是想放慕羽澜走了。
他把思念和伤痛压在心底,可做到真的太难太难了。
每每想到慕羽澜,他都会呼吸困难。
花解语心里难受的很,转移话题的道:“古前辈跟着雪音尘一起去抓南宫寒了。”
“她估计是想去皇宫玩了。”
“她和路老,两个女子,相爱过吗?”
曲商时摇了摇头,嘴角勉强的勾了勾:“我也特想知道,要不你去问问?”
“你都不敢问,我哪敢去问,古前辈对我可不心软。”
曲商时叹道:“她对我也不心软。”
古剑屏可没少让他试毒,慕羽澜为此常和她打架。
不知道古剑屏喜欢慕羽澜时,曲商时觉得慕羽澜真好,而古剑屏则是太坏了。
后来知道古剑屏喜欢慕羽澜,曲商时觉得自己就是工具人,古剑屏利用他和慕羽澜打架。
花解语明显感觉曲商时的情绪低沉几分,再次转移话题道:“你不担心萧珺翎吗?为何不跟去边境?”
“上京的事得有人管呐。”
花解语一个字都不信:“真的?”
“当然。”
曲商时不算说谎。
上京的事得有人管是其一,其二是因为南宫木栖。
慕容筝喜欢慕羽澜多年,若是她杀了慕羽澜,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应该会带走慕羽澜的尸体。
可慕容筝偏偏把慕羽澜留下,而且所知的证据都指向了她,这是想让他去找慕容筝报仇。
慕容筝的无相城位于南疆和北启的交界处。
这或许是南宫木栖的计划,想借此机会带他去南疆。
萧珺翎同意曲商时回上京,或许同样是有此考量。
但曲商时还有其他的想法,若当真是南宫木栖所为,知道他回了上京城,定会有其他的办法对付他,他可以趁机拔掉南宫木栖在上京的势力。
首先便是除掉宗德女帝身边的南宫寒,其次是烟雨冢的鬼公子,不过鬼公子隐藏的本事了得,一直都未查到她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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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商时放松府内防卫钓鱼,还真钓来了一条。
此时,一道黑影飞身而来。
花解语迅速翻身而起,将曲商时护在身后,冷声问道:“来者何人?”
“我是烟雨冢的鬼公子,找翎王君谈笔交易。”
曲商时拍了拍花解语的腿:“没事。”
花解语往旁边挪了挪,将曲商时露出一半,垂在身侧的手握着海棠花镖防备着。
穆亦黛摘下脸上的面具,笑道:“我的诚意可够了?”
曲商时蹙眉道:“穆亦黛!”
穆亦黛弯腰行礼:“还未谢过翎王君帮我杀掉那个冒牌货。”
“冒牌货?是宗德女帝的手笔?”
穆亦黛点了点头,开口道:“宗德女帝快死了,我的仇马上得报,今日是最后一晚,请翎王君放了南宫寒,我会将我所知悉数告知翎王君。”
曲商时道:“宗德女帝是我家殿下的母亲,本王君怎么会和你联手害她。”
“宗德女帝已回天无力,不过是明日死还是过几日死,又有何差别呢?”
“即无差别,你为何不能多等几日?”
穆亦黛沉默须臾,道:“听翎王君的便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说来听听。”
“宗德女帝在我身上下了毒,每月给我一次解药,若她死了,我也会死,我一直在找江湖上的毒王古剑屏,我刚看到她进了翎王府,望翎王君救我一命。”
曲商时将手中的酒瓶扔出去,酒瓶精准的落在横梁上,与其他的酒瓶列队整齐。
他漫不经心的道:“你不如先说说你知道的,本王君才好衡量值不值你的命。”
“好。”
穆亦黛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对宗德女帝恨之入骨,一年前是南宫木栖找到我,说可以帮我弄死宗德女帝,且说她认识毒王古剑屏……”
「长生不老药」的药方是南宫木栖给的,炼药的道士是穆亦黛安排的,根本没有炼药一说,因为最初她们便计划给宗德女帝喂毒。
此毒单独吃无害,但与服另一种药的男子欢爱,则会消耗双方的身体精气。
方修接近姚贵君便是让姚贵君服药,然后去伺候宗德女帝,只是此事被打乱了。
南宫木栖来北启是计划把南宫寒送进翎王府,可不想惹得曲商时对她的厌烦便作罢,正好这时候方修出事了,只能南宫寒当了这枚棋子。
因之前已有了猜测,曲商时听穆亦黛说完,心中还算平静,可到底是有些失望的。
他开口问道:“既然炼药是假,为何还要抓无辜男子?”
“第一是让宗德女帝知晓,我确实在进行炼药;第二是加重宗德女帝的罪,让她死后遗臭万年!”
“翎王女胜战回上京,曾有烟雨冢杀手刺杀,此事是你安排的?”
穆亦黛点头承认:“南宫木栖通知我安排人勾引刺杀翎王女,我虽然恨极了宗德女帝,可并不想毁掉整个北启,我亦崇拜南征将军的英勇无敌,便安排了最次等的杀手。”
曲商时抬眼看向穆亦黛:“你不怕本王君是另一个宗德女帝?”
“翎王君不像宗德女帝那般卑鄙无耻。”
“拍马屁的功夫是宗德女帝教的?”
穆亦黛:“……”她想掀桌子了。
曲商时看不到她的脸色,追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宗德女帝有暗卫队,但最难缠的是她身边的千升,反正我打不过她。”
“那是你太弱鸡!”
穆亦黛:“……”
曲商时对花解语道:“解语哥哥,你带她去见古姨吧。”
花解语问:“你呢?”
“我再待一会儿,便回房睡觉了。”
“我稍后过来逮你。”
花解语对穆亦黛招了招手,两人飞身跃下屋顶。
曲商时望着夜空,呢喃道:“阿翎,我想你了。”
他与南宫木栖虽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师姐弟的关系还算亲近。
曲商时从未想到南宫木栖心思如此深沉,竟然能谋划这么久这么多。
借宗德女帝薨逝的时机,率军队向北启宣战,是为将萧珺翎调离上京。
待战争结束,上京的党争已落幕,无论是谁登上帝位,萧珺翎手中握有军权,怕是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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