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他们回到杨李波的别墅时,雨势依旧,并没有转大的迹象。
矿上没什么秘密,杨李波已经接到了“关心”电话,是旁边煤矿的老板,很“好心”的告诉他,这点儿小雨不用怕,完全可以照常开工。
杨李波什么时候被人说过一个“怕”字?
他是谁?
深城仅存的跑船大佬!
他会怕雨?
他握着大哥大,嘴角勾着冷笑,声音却染着笑意:“荣老板客气了,不过我们并不是因为下雨才停工——我侄女生孩子,庆祝而已。”
“停半天工而已咯,就当做是给小孩子积福庆生。”
电话那头的荣老板笑不出来了。
“呵呵呵呵……恭喜、恭喜!”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杨李波的心情顺畅了:“多谢,下个月我请你喝满月酒!”
荣老板:“……”
本想嘲笑一下这个跑船佬胆子小,结果莫名其妙欠了个红包。
杨李波挂断电话,皱眉看向窗外。
雨依旧不疾不徐的下着,丝毫没有要加大的趋势。
他沉默片刻,朝自己的小弟说:“你去把张大师喊来。”
不多时,一身道袍的张大师来了。
他留着长须,只可惜近日胖了不少,油光满面导致少了几分仙风道骨。
“张大师啊,道家不是有雷符吗?你给请一个,就劈姓荣的家门前那棵树。”
杨李波阴沉着脸,打算有仇当场报。
张大师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这个……”他捋了捋长须,“雷符是龙虎山的,我不是那儿的道士。”
杨李波困惑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张大师挺直腰板,理直气壮:“不会。”
“你……”
“你别慌,你慌什么?稳当点儿,事缓则圆。”
杨李波的话被他身后的林听打断。
他微微一愣。
虽然他背对着林听,没看到她的表情,但他已经想到了林听的淡然表情。
霎时间,杨老板悟了。
是啊,这才刚开始下雨,万一半夜的时候雨就大了呢?
为了一个只会冷嘲热讽的荣老板,他慌什么啊!
这种小角色,哪值得请大师出手?
杨李波忽然觉得,大师是不可能不会雷符的,大师找借口,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大师从来都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才不会直接提点他!
杨李波念头通达,长舒了口气。
“大师,是我冒失了,我……”
“我什么我?你把范儿端住了,你现在是爷,懂吗?”
林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杨李波抱起的拳头悬停在半空。
嗯……
对的,他是老板,他是爷,他尊重大师也不能太低三下四!
从来就没有轻传的道法!
短短十来秒,杨老板第二次悟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以往他和张大师交流,总是用钱开路。
可大师是什么人啊?
仰度先生的弟子,那么高的身份,怎么可能还会为这些黄白之物动摇?
估计大师就是看他一身铜臭才不愿意轻传道法……
他缓缓放下手,含蓄的微笑着,朝张大师点了点头:“我没事了。”
张大师:“……?”
他看着杨李波,很懵。
他在杨家好汤好水的待了三个月了,每一次来“答疑解惑”,这个杨老板都会给他不菲的报酬。
这次的呢?
如果是因为他不会雷符,那他刚才一副顿悟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你……真的没事了?”张大师暗示性满满的看着杨李波。
杨李波郑重点头:“没有了!”
他知道,大师这是在考验他!
“真的没了?”
“真的!”
“……”
“大师,我就不妨碍你清修了。”
“……”
那头,林听坐在沙发上挂断了大哥大,轻叹口气,顺手拿了一袋小饼干,对身旁的蒋宗小声说:“看来是我想多了,榔头那边还是挺顺利的。”
她刚刚回来就接到了榔头的电话,那小子缩在酒店房间里,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复述了一遍。
林听觉得大体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辛苦了那位警察。
得找个机会补偿他一下……
林听刚把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抬头就看到了杨李波一脸感激的看着自己。
林听:“……?”
发生了什么?
她错过了什么?
杨李波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无比郑重的倒了杯茶,双手递给林听:“林老板,你真是我的指路明灯!万分感谢!”
林听:“……”
她干了什么?
她是失忆了吗?
林听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心安理得的接过了茶。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应该的。”
她刚想喝一口茶,惨白的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继而,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林听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半杯茶都洒在了腿上。
“嘶——”
她瞬间跳了起来,扯起冒着热气的裙摆,脸都白了。
“我先去换衣服!”
她也顾不上别的,急匆匆跑回自己住的客房。
蒋宗跟着起身,朝杨李波问:“烫伤药有吗?”
“有!”
杨李波的家就像是个小型卫生所,什么药都有,跟着他许多年的医生也住在家里。
“快!把小卫喊过来!”
林听换了件短裙。
她的腿被烫红了,丝丝缕缕的疼,但没起水泡,问题不大。
这真的得益于杨李波粗糙的泡茶手艺,茶水来来回回斟了一通,凉了不少。
“听听,怎么样?”
蒋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与雷声交织着传进林听的耳朵。
“没什么事。”
林听先回了一句,这才拉开房门。
裙摆遮住一半伤处,她的皮肤白,那巴掌大的一块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蒋宗拿着烫伤药,皱眉看着她:“涂药。”
“嗯。”
林听伸手接过药,微提着裙摆免得布料磨蹭痛处,有些别扭的坐在了沙发上。
蒋宗跟着进去,不放心的看着她:“先让医生看看。”
“没什么事……”林听说着,抬头看到蒋宗担忧的目光,便改了口,“不过看看也行。”
医生一路小跑过来,看了一眼林听的伤处后摇了摇头。
站在门边的杨李波瞬间惊恐:“很严重?”
医生:“没事。”
杨李波一脚踹了过去:“我他妈的告诉你多少次了!有话说话,不许摇头!”
这家伙跟他许多年了,医术不错,人也老实,唯一的毛病就是爱摇头。
杨李波一直觉得他就是选错行了,应该去算命,那活可以随便摇头。
林听没关注他们的吵闹。
她蹙眉看着窗子。
玻璃被雨滴打得乒乓作响,窗框都开始微微摇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