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把图给小丁,跟他沟通设计要求及要点。很快他的脚都冻麻了,可他又不好意思跺脚。屋外有冷淡的阳光,小小的天井,那豪奢的房东还在那专心鼓捣鸟笼子,看上去相当无趣。卡尔想上厕所,他跟老牛走出来——这屋里竟然没有厕所,这再次挑战了他的认知。穿过长长的马路,远远的地方矗立着公厕,周边都是荒芜的农田,一下让卡尔想起了当年的生产队,“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精神时代,现在如此荒凉,甚至有点后现代式的搞笑。卡尔想到新闻里关于要不要改造四合院的报道,心里想应该让那帮留恋的人来住一住,再做论断。公厕污秽遍地,难以下足,污染着人的内心。卡尔仰头小便,想这份轻松来之不易,如果寒冷冬夜要上大号如何想象……
返来,房东还在忘我于鸟笼,古老的传统丰盈了他的内心世界,没落的满人也许就是如此。这世界如此凉薄,需要固执因循才能传承。
中午卡尔请他们吃饭,他们穿过几条街道,来到类似旧京花园周边的地方,一家小餐馆。小丁在附近上班的爱人也赶过来,这是一个瘦巴巴的女人,表面的冷静掩饰不了内心的热情,他们有长远的规划,正在积攒力量过两年结婚。饭菜普遍油腻,大概是寒冬需要能量。
下午,小丁继续做方案,卡尔看这进度应该两天差不多。他得在这星期把方案给到王处长,再推动下一步的进展。
晚上,他跟吴品去游泳,老牛跟梁哥下棋,这世界是暂时的和谐。游泳池内寂寥无人,也许只有他与吴品两个南方人才有此雅致。他一头扎进冰冷的水中,一股激凌沿背而上,这段时间以来的疑虑忧心随之而消。人似乎只有在自己喜欢的状态中,才能有乐趣,虽然人原本自由,但却被各种元素所裹挟,而处于各种被动之中,久而久之,心情就会抑郁,然后就会产生疾病,最终会觉得人生就是一种折磨,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当然,自由是有限度的、是相对的、是在认知范围内的自由。
方案做好了,卡尔付了三千,后期修改不用加钱。王处长看了觉得还行,“星期一我跟局里汇报一下——”“那报价的事情怎么报?”卡尔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唔,这个到时我看下今年预算还有多少没用完……”王处长说,“另外你得跟高局长见个面,打个招呼!”
王处长的话语与安排,似乎都有一种玄机,这是一种深层的文化底蕴。卡尔觉得自己得耐得住性子,忍得了煎熬,转眼过了一个星期,下星期还不知何时能走。特区那边,王查理打了几次电话,说杨兴这人不好沟通,总是不接电话。公司那边,武英杰说办公室可能要退,房东打算卖掉,正与跟人商洽。现在公司业务清淡,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好租,武英杰的意思大概是展厅不要了,业务员解散,保留公司继续做生意。卡尔觉得这样也行,正好轻装上阵,每天带业务员也要操不少心。他想到武英杰如果这样,可能就会远离这个市场。
周末,豆花庄老板娘请大家吃饭唱歌,主要是梁哥现在解除危机,成功上岸,据说很花了一些银子打点,但是这钱花得值!那晚整个豆花庄都比较高兴,大家喝了不少酒,到卡拉0K厅老板娘一展歌喉,成了麦霸,梁哥则一声不响的坐在那喝酒,他旁边没有美女作陪,很是寂寥。卡尔旁边坐了一个温顺的川妹子,像个小媳妇默不作声,有次听见斗地主那个瘦子讲话,两人一攀谈原来是老乡,好像隔壁邻居的那种。他们用家乡话热烈交谈,卡尔也听不懂,有一种为人作嫁的感觉。他们好像说要在一起租房,大有相见恨晚郎情妾意之态,让卡尔酸溜溜的。半夜散场,那两人相约而走,卡尔心想,今天算是当了个大媒人,脑瓜子上的灯泡有几百瓦。
终于熬到星期一,一直到下午,卡尔才接到王处长的电话。第二天一早,卡尔跟老牛到了办公室,王处长带他到局长办公室。“这是特区通讯公司老板介绍过来的……”王处长说。高局长从一叠文件中抬起头来,“你好,欢迎欢迎!你们到会议室先坐一下,我看个文件就来。”高局长一张大脸盘,没长胡子的和蔼面孔让他有种老妇人的气质。三个人来到会议室,里面还有个胖胖的小王副处长,小王副处长和善的笑着。过一会走进来一个和气干练的小老太太,是主管后勤的齐副局长。卡尔发现这局里的人都有个特质:面白,和气,散发着一种相当和谐的氛围。过一会高局长走过来,开始开会。高局长先讲了一大通乱七八糟的话,“啊,我要强调的就是安全,啊,再就是环保……我的话讲完了,你们讨论一下,我还有点事……”然后就离开了。卡尔还以为他要问一些专业知识,特意带了老牛,看来是虚惊一场。然后是齐副局长讲话:“高局长的话都听明白了——”她扭头转向王处长,“好,听明白了就好,就照他的意思办!”
开完会,卡尔来到王处长办公室。“现在这个控制台问题不大,就是这个会议室我们是有要求的,这个会议室是个智能会议室,以后下面各分局开会要远程视频,不用到现场,所以东西要好!”
“那我们可以设计成升降会议桌,就是显示器隐藏在桌子下来,用遥控器控制——只是这个比较贵。”
“那大概要多少钱?”
“如果一个桌子配八台,一张桌子可能要过十万!”卡尔想了一下说。其实他没有配过这种台子,但他听说过,他想他们不会买这么贵——
“十万是有点贵,不过可以考虑,我回头查一下我们还有多少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