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到你吃瘪，大小姐。”
一打开耳麦，老管家幽默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此时的安晗垮着脸，望向餐桌窗外，淡淡道:
“你在监视我?”
在旁边有些无地自容的彭飞与她隔着差不多一个身位，安晗“目的”明确，故意订了靠窗的双人座位。负责点单的餐厅男服务生对着安晗点头哈腰，就差点快变成她的专属仆人了。
附近的人也逐渐朝着两人这边看过来，那炽热的目光几乎把彭飞灼烧成灰烬。
大家都在惊诧于这个能与落日集团大小姐走这么近的人到底是谁。
彭飞故意把脸埋得低低的，好像这么做明天上热搜的概率就会低这么一点……
“为什么不留在那交际呢？遇到个优秀的深城男人就嫁了吧。”也不知道卡尔是不是故意调侃，他提这个提了无数次，而他总是知道安晗下一句会说什么。
“想都别想，卡尔。”
她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菜单，顺手递给了对面的彭飞。
“难得和你吃一次饭，你先点吧。”
趁着交换菜单的时候，他有些尴尬的给她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说：为什么非要定个这么显眼的位置?
安晗托着腮帮子，亮粉色指甲油闪闪发光，她有规律的眨眨眼，回应道：没什么的，就当是正常吃饭。
这样的特殊对话，彭飞不知道在以前进行过多少次了，还在小学时期，安晗和他就已经学会了单靠眨眼就能进行的简单交流。
那个时候，她还很内向，不爱说话，更不用谈什么主动与别的男孩子搭话了。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的她——破茧成蝶，登上了所有人都要仰望她的高度。
“你现在和彭飞在一起？”
“嗯……”
不知道卡尔是通过什么手段随时关注自己动向的，但安晗不愿意去思考这些，她现在只想好好看看多年未见的他，想了解这几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卡尔，明天见。”她轻声说。
“小姐，那件事——”
耳麦“啪”的一声被关上，安晗毫不犹豫的把它取了下来。
……
坐在大块屏幕前的卡尔摇摇头，把冲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霎时，热气滚滚。屏幕实时显示的画面带来亮光，照亮着他花白的两鬓。
她永远那么的我行我素。
可想到女孩过去无法抹平的伤痕，卡尔又顿时自责无比。她或许能有个属于自己的更自由的未来，而不是成为落日的附庸品。
该放手了，卡尔。
让她自己去做她想做的吧。
……
简单吃过饭后，两人并没有要立刻回去的打算，而是走到了附近的公园里，一同观赏着快要落山的夕阳。
在庆幸终于离开众人那羡慕嫉妒恨的视线焦点后，彭飞叫苦不迭。这样熟悉的环境之下，他又想起了几天前与赵琳在天台上也是迎着这样的光景决裂的。
隔着人工湖，在被隔离开的对岸，“L日”留下的痕迹依旧存在于深城，市中心的重灾区不间断的有施工队往来，被拦腰斩断的钢铁大厦宛如腐烂的只剩骨架的巨型怪物，被一片死寂笼罩。唯一看得见的，只有上面一朵朵刺眼的焊花。赤色的夕阳悬停在废墟上，它自己则像一颗赤红巨眼，默默盯着已经发生过的一切。
这座城市遭受了太多的苦难。
或许是觉得对面的状况太过于压抑，安晗背过身，手搭在铁栏杆上，不愿再多看一眼，经过湖面的风轻撩她散开的长发，有几束还调皮的拍到了彭飞的脸颊。无意间瞟上一眼，少女沐浴在金光中，深黑色吊带裙被渡成暗金色。
“今晚你有什么打算?”彭飞突然问。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轻声细语道：
“你去哪，我就去哪。”
彭飞也笑了，这句话他已经听了不下上百次。
她努力在向他证明，安晗还是那个安晗，一点也没有变，纵使身份和地位几乎成为了定义自己的标签。
湖面上飘过来两只黑天鹅，它们的脖颈相互环绕，随后，埋进湖水里，好似把这广阔的湖面当做了舞台。
安晗看到了，不过，眼神中蕴含着另外的感情。
“这几年，你都去哪了……”她想知道，所以，这份执着并不会轻易放下。
“从高中之后，你的音讯渐少，父亲也不让我再和你来往。”
知道她会这么问，他轻松的耸耸肩，打趣道：
“一个人旅行什么的，去登山，然后就是赚钱找工作咯。”
彭飞有意隐瞒了一些实情，他那个时候其实是在和赵琳探索有关西域的事情，之后才来的深城。他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曾经一起长大的安晗，也没想到许久未见的安晗如今已是不同的模样……
“那你呢？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彭飞凝视着她，期待着她会以什么样的口吻讲出这段蜕变的故事。不远处，落日集团的总部高高屹立在市中心的对立面，全玻璃镜面的设计让其成为了这里最闪耀的建筑。
她下意识回看刚刚那两只黑天鹅，却发现它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安晗当然明白彭飞是在敷衍自己，毕竟，也许对他来说，自己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了。现在的她，陌生又熟悉。
是的，曾经的安晗已经死了。
“这个，我能留到晚上再说么。”她抿抿唇，那份独有的性感一下子窜了上来。
彭飞内心悸动，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来了一句:
“想去喝一杯吗？”
他知道安晗很少碰酒，酒量也很差，所以也只是试探性的问问，并不指望她会同意。
“可以。”
似乎看透了彭飞的小心思，安晗反常的没有拒绝。
她挽住彭飞的右臂，像只粘人的猫。
距离两人不远处的湖面上，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形脑袋慢慢浮出水面。浑浊的眼睛正盯着安晗。
同时，一起浮上来的，还有带着血水的黑天鹅尸体碎块。
……
“唔唔唔——琳姐再见！”
小可嘴里塞满烤肉和沙拉，含糊不清的说着告别语，背起背包，朝着赵琳一个劲儿的挥手。
这小丫头，吃到一半接到主编的电话，又被硬叫回去交材料去了。
吴主编还真是折磨人啊。
但小可身上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永远都是活力四射，元气满满的样子。
以前的她何尝不是这个样子?
街边，路灯闪烁，望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赵琳握了握手中的数码相机存盘。
与安晗的博弈历历在目，而这台相机见证了一切。
要不是留到最后才放出的杀手锏，赵琳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在刚刚的专访里暂时占了上风。
没错，从一开始，她就打算“要挟”安晗。
哪怕赌上自己的未来和职业生涯。
……
一个小时前。
“安小姐，你知道紫星吗？”
赵琳语出惊人，原本还心不在焉的安晗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震住了。
惊讶之意快速流过她放大的瞳孔，但也仅仅只是存在了一瞬间而已。
“知道。”
安晗嘴上轻巧的说着，内心则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紫星?她怎么可能知道?那可是连自己都只是听过而没见过的存在。在落日内部，有一条专门生产它的秘密供应链，但安晗从来没有搞清楚它具体在哪里，甚至只知道紫星是一种特殊的化学试剂……专门开设一条生产线来制作，这对只负责建筑、工业产品生产的落日根本毫无获利可言。
只见赵琳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望了望小可的方向，继续说道:
“专访时间已经结束了，安小姐，现在是私聊时间，你不介意在这多停留一会儿吧？”赵琳瞟了一眼门口，希望那两个保镖不会那么快的进来。
说都这么说了，安晗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与赵琳对谈的机会，更何况，她似乎掌握着一些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情报。
不愧是拥有超强工作能力的记者。
“紫星是落日集团的内部机密，赵记者又是通过什么手段了解到的呢？”
赵琳笑了笑。安晗的目的非常明显，她已经在怀疑是不是有内奸在作祟了。
她稍稍卖了个关子，吊足安晗的胃口。
“L日发生的时候，也正是安小姐的父亲出事的那天，落日内部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让你来继承这一位置吧？”
故意制造出来的舆论谎言被她轻易拆穿，这下安晗已经哑口无言了。
“落日把你塑造成一个已经接管了集团很久的继承人，这不过是表面，然而真正的情况是，你没有任何管理公司的经验，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代言人而已。”
赵琳故意加重了语气。
“你只是个花瓶，只是落日的附庸品，是没有任何实权的傀儡，所以你并不知道紫星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安晗捏紧拳头，一把揪住赵琳的衣领。
“小记者，你别太过分。”
她的语气里带着恐喝，但这吓不到赵琳。
“琳姐？！”小可想上来帮忙，却被赵琳口头制止了。
“保存好录像，小可，别弄丢了……”
这也提醒了正处于激动状态的安晗，她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坐了回去。
“紫星是L日那天，突然出现在深城上方的黑洞所留下来的。”她一字一顿的说。
“是一种残留物质……”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安晗打断了她，不耐烦的问。
“之后，我偷偷进入过一次隔离区。”
“那里遍地都是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