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城门是封死的,”太子一边把账本撕成三份,一边快速说道:“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眼下早早做好准备,等明日城门一开,就立马出城!
然而,纵使太子心有灵窍,果断地做了决定,也抵不过有拖后腿的,拼命拽住他。
就在他们匆忙装好东西,趁着天色微亮,街道上还寂静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穿着打扮十分奇异的……人?
竟然直接跑到他们面前,用身体挡住了去路。
话唠侍卫手里的武器已经准备好了,并且一个跨步,直接挡在了太子爷身前。
这是一个充满防备的姿势。
可是眼下,他们一行,真的不宜在节外生枝了。
太子轻轻拍了一下那个侍卫的胳膊,示意他往旁边让一让。
能不闹出动静来,最好还是能安安静静地离开吧。
太子一眼看出,这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只轻声说了一句:“两位姑娘,为何拦住我等的去路啊?”
语气再柔和不过。
听见这话,两个侍卫的戒备更加深重了。
出门在外,越是看上去柔弱无害的,越是会在关键时刻,给人致命一击。
可惜,太子爷的好声好气,并没有换来她们的回应。
无奈又焦灼之下,太子只好冷了脸,厉声呵道:“二位,我们之间素不相识,还请快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已经算得上是威胁了。
实话实说,活了三十多年,太子爷这还是第一次对女人说这么严重的话。
他虽然算不上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可是大部分时候,态度都还是很好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根本无话可说吧。
就在寡言侍卫忍不住抽出袖中剑的时候,两个姑娘中,站在前面的那一个,突然开口了。
声音细细小小的,如果不是周围荒凉寂静,怕是都听不清楚。
没办法,谁让太子爷为了隐瞒身份,干脆找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栈呢?
咳咳!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夸张啦。
但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我、我们听五爷的话,”那姑娘说:“过来报信的。”
终究还是不忍心无辜之人被牵连至死,胤祺在最后一刻,给了她们两个一条生路。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庇护住拥有“刺杀”王爷罪名的人,除了皇上,怕是就只有太子这位储君了。
其实到现在,这两位姑娘都还稀里糊涂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其是被胤禟打晕的那个,才是彻头彻尾的茫然状态。
不过她们能从一众舞女中脱颖而出,被曹寅选中。
除了出色的容貌外,嘴甜会说话,还有眼色也是必不可少的。
换言之,就是她们有脑子。
因此,哪怕不明白这里面的内情,可是为了活命,也会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
“这个老五!”
太子爷再一次怒了!
他咬牙切齿地痛骂了一句。
就这样直接把他们的“藏身之处”,告诉了一个素不相干的陌生人。
难道就不怕她们是那群人故意埋下的暗手吗?!
到时候,别说能不能顺利把账册送出去,恐怕他们连性命都保不住!
然而事到如今,太子又不能直接撒手不管。
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交代道:“我不管你们两个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总之,可以跟着我们。”
还不等她们两个露出笑容来,太子又继续说道:“但是,只能到城外了。”
阴鸷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压力。
两个姑娘在这般骇人的视线下,如同被雨打湿的小鸡仔儿。
互相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着。
可是,她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只能惨白着一张脸点头——因为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侍卫都不太赞同太子爷的决定。
毕竟,他们接受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太子爷的安危。
而这两个女人。
一看就知道,只会添麻烦。
可是,主子都下了命令,他们又怎能有置喙的余地呢?
“先不急着走了。”
太子爷看了一眼天边的鱼肚白,突然改变了决定。
“咱们先去成衣店,买些衣裳再说。”
他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只希望老五那里,能帮自己多拖延一点时间吧。
而被太子寄予厚望的胤祺,现在属实是半点忙都帮不上了。
只剩下一个老九——太子可从来没有指望过这个一看就只会闯祸的弟弟。
胤禟这会儿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轻松。
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的。
就算是不能信手拈来,但是至少可以轻轻松松的把五哥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完成吧。
可惜,人总得受点打击,才能认清楚先生。
他第一步,就败了。
“以我五哥现在的伤势,”胤禟坐在主位上,整个江南能排得上号的官员,都来了,“现在不宜移动。”
这个决定,正是再符合不过曹寅的心思了。
他立即上道地表示:“九爷放心,奴才这就命人把别院腾出来,好让五爷安心养伤。”
谁料胤禟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说了下去。
“皇阿玛留给我们的侍卫,我要他们先来驻守。”
此话一出,整个庭院顿时安静到,只能听见时不时的蝉鸣声了。
曹寅和李煦对视了一眼,不悦与惊慌交错出现。
“九爷——”
他刚扯出来一个笑。
胤禟又再度开口了。
冰冷的视线扫过去,虽然看上去像是在笑,但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曹大人觉得此举不妥?”
和万岁爷如出一辙的丹凤眼里,此时再没有了往日的明亮。
只剩下说不出的晦暗与……疯狂。
曹寅下意识把话咽了回去。
他忍不住心里打起了鼓。
这位一向喜好经商,最没本事的九阿哥,什么时候竟然有这么强的气势了?
看上去还怪吓人的。
“九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可是本能驱使,曹寅还是拿出了那副哄小孩的态度,开口了:“奴才已经命人把整个别院都探查过一遍了。”
他赔笑道:“就不必再兴师动众,劳烦那些禁卫军了吧?”
“哦?”
闻言,胤禟一挑眉,“那曹大人可曾抓住行刺的凶手?”
一句话把人给问沉默了。
曹寅自然是毫无所获。
“既然你们没用,还不许我用些自己的手段,来查出真凶。”
胤禟一开口,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黑锅,扣在了在场所有人头上。
“莫非,你们也是帮凶?”
场子先是冷凝般寂静了一下,紧接着顿时爆发出如同菜市场买菜一般的叫嚷声。
一个个都在大声否认着,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喊得脸红脖子粗的。
好像谁声音大,谁就更有底气似的。
“行了,”胤禟一个茶盏摔出去,清脆的碎裂声,让其他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着什么主意。”
“原本嘛——”
他微微向前探着脖子,双手按压在桌面上。
充满压迫感地说道:“我们也只想和各位大人结个善缘的。”
“偏偏有些人贼心不死,”胤禟此刻彻底代入了自己的情绪,“那就不要怪我,做事不留情面了。”
永和宫外。
清和已经站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
此刻,她不仅双腿发麻,就连脑袋也有些晕。
谁让今天的太阳,老大一个了。
高高挂在天空上,圆润得如同一个笑脸,像是在嘲笑自己的不堪。
“福晋,不如去树荫下等一会儿?”
小声说话的正是绿桃。
她这会儿也满头大汗的,看上去十分狼狈。
更重要的是,她脚是不怎么疼,可是胳膊疼得厉害啊。
有那么一瞬间,绿桃都后悔自告奋勇跟着福晋入宫了。
原本她是打算好好休养几天的。
这可是身为奴才,极为难得的好机会。
可是一听福晋说要入宫,绿桃顿时就坐不住了。
她虽然更看重自己。
可是对于自己的主子,她还是非常上心的。
在绿桃的印象中,永和宫可是一个如同洪水猛兽的地方。
自己若是不在,万一福晋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好吧。
她一个丫鬟,人微言轻的,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有人陪着,至少……至少能安慰一下受委屈的福晋啊。
于是,火急火燎的,绿桃顿时也顾不上自己还有些疼痛的胳膊了。
当即就对福晋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完全可以跟着一起入宫!
“不必了。”
清和用余光瞥了一眼四周,沉默了片刻后拒绝了。
反正都已经站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更何况,清和心里有预感,德妃那样喜好面子的一个人,想必很快就要派人出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绿桃偷偷往一旁站了一点,想为福晋挡一挡太阳的时候,进去许久的叶嬷嬷总算是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了。
“四福晋久等了,”她喘着气,充满歉意地表示:“娘娘请您进去呢。”
清和这才矜持地点了点头。
一点也看不出她刚刚心里还在一顿痛骂。
没办法,对于德妃的性子,她都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