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影是什么？
这真是个好问题。
凌安望着潮妹投过来的眼神，一时间陷入沉思。
但这位“今州皇帝”发问了，凌安也无法不答。
他思索了良久，才终于试探的说道：“这个啊，你听错了，是……那个，流萤！没错！辛夷说乘霄山有一处别致的风景，呃，那个纷飞的萤火虫和流星一样，美不胜收，奇景啊奇景，有时间可以一起去看。”
话落，凌安逃也似的准备开溜。
他刚想挪动身形，却忽然感觉被拽住。
回头看去，潮妹笑的一脸微妙，她张口道：“现在不老实，一会可就没机会了哦。”
话已至此，凌安只得瞬间败下阵来。
他低丧着道：“是照片。”
“谁的照片？”
“辛夷的。”
“她送你照片？”潮妹疑惑。
“没错！”凌安瞬间支棱起来，“当初我说什么都不要，她非要塞给我拦都拦不住，你知道的，长辈嘛，一下就揣我兜里了。”
说着，凌安在心里默念。
对不住了，辛夷。
这下真的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潮妹依旧盯着凌安，低声道：“你哪来的兜？”
“呃……”凌安一时语塞，踌躇道，“小猫的事你不懂。”
“你猜我信不信？”潮妹狐疑道。
“我猜你……信？”凌安试探着说道。
“猜错了！”潮妹冷哼一声，向他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此情此景，凌安只能长叹一声，默默拿出辛夷的那张留影照片，递给潮妹。
至于他藏在哪，只能说小猫的事你不懂。
潮妹接过照片，打量了一番。
凌安的心一时跳的极快，等待她张口说些什么。
此刻他实属有些无奈。
照片还没捂热呢，就被潮妹收缴了。
他的异世界雪女啊。
片刻，潮妹称赞道：“辛夷年轻时候，还挺漂亮的。”
紧接着，她继续说道：“还有没有了？”
“没有了！”凌安光速反应过来，高声道，“就这一张！”
“真的？”潮妹狐疑的打量着凌安。
“真的，我发誓！”凌安保证道，辛夷的确只给了他一张照片。
“哦？”潮妹开口，语调拖的极长。
她在雪地里背手缓缓踱步，眼神依旧没有离开凌安身上：
“鸣式复苏那一战，我当初前往破阵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谁？”凌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呀，是谁呢？”潮妹摸着下巴故作思索，“她会打太极，还喜欢放歌，人很客气还给我表演了一手呆毛吹曲儿，你说会是谁呢？”
凌安无言。
默默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向天空。
压力太大了。
比刚才跟岁主战斗压力还要大上无数倍。
这回全完了！
感受着潮妹的眼神，他低声踌躇道：“真难猜啊，会，会是谁呢……你说？”
“是吧，有点难猜对不对，那我再给你一点提示好不好？”
“好，好。”
“之前回今州的时候，炽霞说六羡茶馆有人找你，结果我在破阵营遇到了这个人，介于你有前科在身，我试探的问两句她就不小心说漏嘴了，你说……要不要我好好替你回忆回忆？”
这段话，潮妹是笑着说出口的。
但凌安却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依旧看着天空，目光投向天际。
岁主，要不你回来。
咱俩再打一架吧。
总比这样钝刀子割肉要好。
“够吗？回忆起来了吗？”潮妹笑着问道。
“够，够了。”
凌安心知大势已去，当初在六羡茶馆的后院教鉴心打拳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吟霖拍的那张照片。
没想到居然成为了此刻的伏笔。
不过这事倒也怪不得鉴心，以潮妹有心算无心，再加上鉴心不知道凌安和潮妹这层关系的前提下。
恐怕试探几番就被套出话来了。
凌安依旧仰头望天，伸出手掌，递给潮妹一物。
正是当初归魂互助会那时，他装作昏迷时吟霖偷拍他的那张。
虽然有些“不堪入目”，但在潮妹的压力面前，他还是服软了。
长痛不如短痛啊。
潮妹接过这张照片，细细的打量着。
照片里，猫猫形态的凌安眯着眼睛看似一脸熟睡，吟霖轻咬着他的耳尖望向镜头。
潮妹越看，眉头越皱。
凌安看不见她的表情，或者说，不敢看。
“有什么想说的吗？”潮妹忽然开口道。
凌安望着天空：“哈哈，这雪可真雪啊……”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时候我身为巡尉，处理归魂互助会的事宜，假装晕过去配合她，拍照的时候我也不知情啊！”凌安连忙解释。
潮妹皱了皱眉：“那辛夷这张呢，别告诉我是她主动给你的。”
“我看她挺眼熟的，想留下来做个念想。”凌安继续道。
“念想？”
潮妹咀嚼着凌安话中的意思，而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凌安依旧在赏雪赏天，只是心里却越发紧张起来。
按理来说，一般有什么问题潮妹当场就警告完了。
这次沉默这么久，恐怕难搞了。
众所周知，蓄意轰拳是要积攒豪气值的。
凌安感觉潮妹的豪气（愤怒）条已经快要攒满了。
凌安静静等死。
良久，雪景中传来一声轻柔的叹息。
凌安正在仰头赏景，忽的感觉身前一软。
他一愣，望向面前。
潮妹不知何时上前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他狰狞的身躯上，使得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她温柔的轻声问道：“在害怕么？”
意料之中的愤怒并没有到来，凌安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无语凝噎。
潮妹的声音又从他胸膛处传来：“怕自己哪天结束了这趟旅途，没有分毫念想留下？”
飞雪如雨，凌安静静立着，只有身前传来的这一丝温暖。
如此真切。
良久，良久。
他终于张口，语气里满是难辨情绪的沧桑：“是啊，有些时候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有我在，你不会变成什么其他奇怪的东西，你只会是凌安，永远都是。”
“我们的旅途还不会结束。”
凌安想了很久，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终究只能吐出一个字道：
“好。”
这一瞬间，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某些东西。
潮妹的强大且温柔，是如此具体。
白茫茫的乘霄山顶，立着两个近乎融为一体的身影，从飞雪中，传来某个傻女人的最后一道声音：
“给我也拍一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