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焱用手抹去黎汐脸上的泪痕,凑在她的耳边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她在哪?”
黎汐睁开了眼睛,但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迟焱冷冽的气息再一次在她耳边拂过:
“还是说……你就是她呢,离离?”
迟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往后退了一点,又一次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黎汐定定看着那双幽深黑沉的眸子,嗫嗫蠕动着嘴唇:
“我的眼睛和她完全不同,生活习惯也不一样,她喜欢吃的我一点也吃不了,你应该早就发现了。”
“不管我模仿的再像,有一样东西,谁都模仿不了。”
迟焱好似知道她会说什么,眸光波动了起来。
扣着她脖颈的手越收越紧。
然而,黎汐仍旧没有停止,直勾勾盯着他,彻底击碎他不愿意承认的最后一点希望。
“我的血型和她完全不一样,这是由个人的基因决定的。”
“不管我模仿的再像,一个人的生物基因是不可能改变的。”
“迟焱,我……不是她。”
迟焱那双墨黑的眼眸,再次幽深地如同黑洞,眼底深处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唇线紧紧绷直没有说话。
黎汐此刻就像一个被设定了谎言程序的机器人。
吐出的话没有一丝迟疑和纠结,快速又麻木,无情又冰冷:
“这是我的优势,一旦想要模仿谁,就会模仿的很像,”
“我会仔分析她的性格,观察她表情动作,一点一滴,一颦一笑,甚至连她的人格,我都复制下来。”
“我想取代她,那她的家人朋友,她所有的人际关系,我都会取而代之。”
“你不用怀疑,我真的不是她。”
迟焱沉默不言,目光发沉。
手上的力道越捏越紧,好似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黎汐怔怔看着他,话语越来越来轻,
“既然你已经不在意她了,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人靠近,为什么还要找她?”
“她那么差劲的一个人,根本就不配待在你的身边,迟焱,你该放下她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迟焱笑了,充满自嘲。
他直起身来,手从她的后颈移开,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感受到了吗?”
黎汐轻问:“什么?”
“这里插着一把刀。”
“我要找到她,让她亲手拔出来,不然,永远都不可能有新的开始。”
黎汐瞳孔颤动,被他抓的手微微发着抖。
迟焱放开了她手,声音恢复了平静:
“我曾经对她说了一句气话,那之后她就彻底消失了,我把全世界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
“我设想过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她死了,另一种是她故意躲着不见我。”
“如果你对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在她生病弥留之际,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我,”
他嘲讽笑了笑:
“那实施报复的人,难道不是她吗?对我的报复。”
迟焱在黎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走到了窗边。
望向窗外斑驳幽暗树影的目光是那么落寞,
“她不信任我,也没那么爱我罢了。”
黎汐流着泪疯狂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
迟焱转过身来,倚靠在墙边,轻笑:
“哭什么?难道你真的已经复制出了她的人格,在替她回答吗?”
黎汐只是拼命摇头,一直在哭,喉咙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
迟焱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些漫不经心: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要留着那些似是而非的人,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她到底会躲多久,”
“也想试试自己还要多久才能彻底忘掉她。”
黎汐只觉得耳朵嗡地一下,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迟焱说完后,面无表情朝门口走去,路过她的身旁,淡声道:
“回房休息吧。”
说完,头也不回去了浴室。
黎汐望着他的背影,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是怎么走回自己的房间的。
走进卫生间,机械关上了门,趴在盥洗台用清水一遍又一遍冲洗着脸。
把悲痛的啜泣声与水流一起冲进了下水道里。
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对着镜子里悲伤至极又狼狈至极的人,呐呐地说:
“告诉他吧,都告诉他吧……”
“告诉他什么?” 镜子里人忽然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黎汐神情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起来,喃喃说着:
“告诉他我就是黎汐,”
“告诉他我没有离开他,没有背叛他,也没有躲着不见他,”
“我没有不爱他,没有恨他……”
“你真的是黎汐吗?” 镜子里的人眼睛陡然变成的深绿色。
雪白的后颈瞬间浮现出黑色如蛛丝一般的藤纹。
黎汐瞳眸震颤,惊恐地一步步往后退。
然而,镜子里的人如同妖物一样,亦步亦趋跟着凑到她的眼前。
声音好似从冰冷深渊飘过来,把阴寒之气灌进她的耳朵里,
“黎汐死了,她砸在车顶上,脸被玻璃扎成了肉泥,”
“而你名字叫索菲,是一只不容于世的人鱼哦。”
“你觉得他会爱上一条鱼吗?你确定他会接受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我不是索菲,我不是人鱼,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黎汐流着泪靠在墙上,一遍又一遍地摇头否认。
然而,耳边的声音仍旧没有停止,似乎带着嘲讽:
“你看看你手,看看你的腿。”
黎汐颤抖着伸出手,惊恐看见自己的双手手指间出现透明薄薄的璞。
下一秒,整个人啪嗒一声跌倒在地上。
双腿已经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墨绿色尾巴。
镜子里那个鬼魅的人,飘到她的身上,如同蛇蝎一样攀附在她的耳边,
带着深海冰寒气息,让她冷的浑身颤抖:
“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还是人吗?呵呵。”
黎汐努力想要站起来,可是变成鱼尾的她根本无法直立行走。
她想爬出去开门,想爬出去找迟焱。
但任凭她怎么挣扎,她就像是一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人。
破碎不堪的身体,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在地上一步步爬行。
望着那道无法打开的浴室门,就像一座看不见天堑,永远无法攀爬打开。
黎汐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碎掉,如同她心中某种信念。
当手臂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的时候,整个人重重跌了下去。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犹如一个将死之人,几乎没了呼吸。
突然,一声猫叫声从内外传来,耳边的声音与幻觉瞬间消失。
双腿也不再是鱼尾。
但黎汐感觉双腿好似失去了知觉一般,仍旧无法站起来。
她就这么无力躺的地上,抱着发冷的身体,把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无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