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医生的车已经开了很多年了，车漆有些掉色，车内座椅也有些挤。今天难得的坐满了人。
“周医生，听说你本科是在国内上的？”赵国荣边启动、打开空调，边找话题。
也许是唐棠看错了，前排的周壹似乎是瞄了下坐在后排最右边的唐棠，而后微微笑了下，“是的，我和唐医生是本科同学，同窗五年。”
此言一出，除了他自己，其余四人俱是一僵。
沈立川更是眸光不明地凝神了一眼身边明显蜷缩了的唐棠。
赵国荣也很尴尬，这种重要的情报他之前怎么不知道，不满的眼神扫向后排的同事，有这种事怎么不早说？他嘴里还在尽责地打哈哈：“那好有缘啊，之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
周壹垂眸笑了一下，“是啊，好有缘，以后就有更多机会可以见到了。”
沈立川闻言，俊脸一滞，虽然这个专家面上没说什么，但是眼神中的敌意却不容忽视，更何况自己从来没见到唐棠这个样子。
难道他们之前有什么？
之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赵国荣已经把音乐调到很大声了，还是盖不住车里时光尴尬流逝的声音。他想了想，再次打开话题，这次是对沈立川说的：“听说沈公子这次去英国出差？我们唐医生可在国内等得度日如年啊，每天都在数日子。”
唐棠已经把头埋在了椅背后面，她心里哀嚎着：“其实可以就这样安静下去，一直到下车的，你没话不要硬讲啊！”
谁知这句话却极大的取悦了“沈公子”，他长臂一拉，把唐棠揽入怀里，温柔地说：“其实每天都通话的，不过也不怪她，我也很想她。”
唐棠震惊地抬起头，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心想：“大哥，这是什么场合啊，你还秀恩爱！”
她眼睛不自觉地瞟向前排的周壹，角度问题，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很多年没见了，印象中那个怯弱、害羞的男人改头换面，变成了眼前这个气势不凡、举止自信的专家。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她虽然没有直接伤害他，但是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现在她唯愿可以保持距离，尽快把这尊大神送到领导那里，功成身退。
“您奶奶身体怎么样？”赵医生还是不屈不挠想打破车里让人不安的平静。
“老人家挺好的，”沈立川把脸转向唐棠，“唐棠最近还在我奶奶那睡了一夜，唐棠应该比我清楚。”他的口气暧昧，想把人往他们感情很深厚了，已经谈婚论嫁引。
尴尬到极点就是没有动作，唐棠表情麻木，算了，毁灭吧，她累了。
只有高原满脸兴奋，心里不断欢呼：“打起来，打起来！”
周壹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他问赵国荣：“赵医生，你认识‘沈公子’的奶奶？”
已经下高架了，前面车流顿时多了起来，赵国荣边打方向盘减速观察，边回答：“王蕾主任嘛，省人医着名的老专家，我们心内科永远的神。”
周壹又笑了一声，“这么说，沈公子出身名门啊。”他语调真诚，完全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妒忌或者羡慕之类的特殊情绪。他微微垂眸，没有人看见他在想些什么。
“周医生呢，您家做什么的？”赵国荣看场面终于热络了一点，一鼓作气做最后的努力。
“我？”周壹反问，而后勾起唇，“我爸妈都是杀猪的，家里一穷二白的，这个你也可以问唐医生，她很清楚。”
唐棠茫然地抬起头，心想：“我？”是的，大学的时候，她是听说过周壹家条件很差，奶奶常年生病，全靠他爸妈杀猪支撑家庭，她也知道有几个男同学用这个嘲笑他，说他身上有死猪味，但是天地良心，他们俩真的没有那么熟啊。
要不是毕业典礼那天，他当众跟自己表白，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学习艰苦、为人低调的男同学。
正好是红灯，赵国荣停下车，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唐棠。他用眼睛打电报：【你心疼心疼我吧，唐医生，找话题有多不容易啊，能不能看在多年同事份上，要是还有你知道的，最好还是先跟我说吧。】
坐在沈立川左手边的高原兴奋地抬起头，双眼如火般亮着，没想到啊，唐姐还有这一段呢。在没在一起过高原不在乎，只要是看见沈立川吃瘪他就很开心。
“就在这里停吧。”唐棠拍拍赵国荣的座椅，指了指路边，“我们三个在这下，就麻烦你把周医生送到酒店了。”
胜利在即，唐棠打起精神往前坐了一点，努力微笑着对周壹说：“周医生，欢迎回国，希望您在我们医院可以工作得开心。”
这还是见面以来，唐棠第一次对他说话。周壹偏过头看向她，还是记忆中那张清纯的脸，还是那个声音，这么多年，这个声音一直在梦里对他说话。可是在现实中，她却一直看着另一个人。
周壹眸光暗了暗，“你不去么？”
唐棠往后退了一点，笑道：“我就不去了，那里那么多领导，我这种小虾米够不上格。”她的手环上沈立川胳膊，“而且我男朋友刚回国，不管怎么样，总得为他接风洗尘。”
唐棠的手臂洁白细腻，环着男人健壮的手臂，反差感十足。沈立川似乎特别满意她的这一个动作，伸手拍拍她。
“好吧，那我们送你回家。”周壹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们。
唐棠正准备说：“不用了，这里放我们下来就行”，就被沈立川打断：“麻烦帮我们送到前面的那个小区。”
“就在前面，怡和嘉苑，能看见么？”沈立川指着前面小区的高楼对开车的赵国荣说。
修罗场马上就要结束了，赵医生也恢复了几丝力气，他往前看去，“哦哦，你住那里？”
“我在那买了房子，麻烦，唐棠和我一起，谢谢。”沈立川很有礼貌，但是他明显不想解释下这个“和我一起”，是指的“一起下车”，还是“住一起”。
怡和嘉苑，大门口。
唐棠朝车里的两个人挥手，“谢谢，周医生回去好好休息，赵医生慢些开车。”
赵国荣朝她挥挥手，“好的，你也早点休息，沈公子，那我们下次再见。”
沈立川点头致意，“辛苦了，开车小心。”目光转到周壹，他微微颔首。
周壹并没有看他，只深深看了唐棠一眼，直到车开走，把他的视线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