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一直躲在医院大群中潜水，连个泡都没冒过。原因是那个群里有各科的大佬，微信头像要么是盛开的名花，要么是一匹奔腾的马，要么是黄山飘忽的云。她颤颤巍巍地在里面潜伏着，希望可以一直默默无闻直到退休。
但是今天这个愿望落空了。
中午休息时间，唐棠拿起饭卡走向食堂，一路上都在考虑14床的治疗方案。直到走到停车场，下雪了，飘飘扬扬的雪花她的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今年的初雪。
唐棠掏出手机，给沈立川发了个：“初雪快乐”，又拍了张照片准备发个朋友圈圈纪念下，谁知大群里滴滴滴的消息响个不停。
各个科的同事刷屏地打着：“欢迎周博士！欢迎！”后面跟着三个小炮仗。
这是什么情况？唐棠停下脚步，手指不停拉到最前面。
原来是院长刚刚发了条消息；【大家好，我很荣幸地向大家介绍我们的新同事，周壹周博士，周博士是毕业于剑桥医学院的优秀博士毕业生，师从国际顶尖的威尔逊杰德教授，在生物医学方向是世界一流的人才，非常荣幸周博士在国内这么多家医院中选择了我们，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我们大家一起协作，在临床、科研方向再创辉煌！欢迎周博士！】
在这条消息前，有个被新拉进来群的人，估计就是周壹了。
唐棠小心避开食堂门口的小水洼，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躲着，刚复制了上面一个人的欢迎，粘贴上去，就见周壹在群里回复了；
【感谢院长的支持和信任，非常期待同各位同事一起工作。】
新同事多了，可不是每一个都有院长介绍的，老同学这么有排面，唐棠也觉得与有荣焉，她笑嘻嘻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正准备继续爬楼去干饭，手机又滴得一声响了。
掏出来一看，唐棠差点当场去世。
只见大群里，周博士又回了一条：
【也感谢我的老同学唐棠医生，不然我也没有机会进入这么温暖的大家庭，＠唐棠-心内科。】
啊？他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愿意来这座小庙，是因为有自己的推荐？关键自己也没推荐啊。关键自己连他在剑桥读书也不知道啊。
唐棠茫然得很，她深一步浅一步地往上走，到了二楼正遇见相熟的儿科医生张云清吃完饭出来，想必他也看见群里的消息了，不然不会一脸暧昧地看着自己，
“所以你是周博来我们医院的介绍人喽？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人脉，苟富贵勿相忘哦。”
唐棠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笑了一下。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唐棠回到科室，一推开办公室门，就被里面满满当当的人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都在？都不回家么？”唐棠拍拍胸脯安抚自己。办公室好几个同事都是本地人，平时中午都是回家吃饭的，像是这样休息时间都还在的，实在少见。
孙洁指指窗外下大了的雪，“下雪了被控几秒，然后就被群里的消息惊到了。”唐棠知道她在说什么，心虚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同事们纷纷围上来，
“所以周博回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国荣也围上来，右手搓着下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胡须，“那天接他，我就发现了，你们俩之间的气氛实在是不对劲。”
孙洁一拍巴掌，恍然大悟状，“他喜欢你？”
“那倒是有可能，你们不知道，周博看到唐医生和沈公子抱在一起时候的那个表情啊，真是‘人间冷暖，五味杂陈’。”赵国荣认同道。
唐棠：“……”
你不会成语，就不要硬说。
“那你怎么选？是沈公子，还是周博士？”孙洁托着下巴坐下，苦恼起来，“沈公子当然好，年轻人嘛，体力好，长得又好，家世也加分。”
她画风一转，“不过周博士也不错啊，我今天在门诊楼看到他了，院长正带着他熟悉环境呢，听说人家是带着课题经费进来的，看领导这架势，后面肯定会委以大任。”
唐唐棠笑着拍醒她，“喂，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只不过是老同学，真的没有什么，他在这里只认识我，表示下感谢也很正常。”
赵国荣拒绝接受这种说法，他摇摇头说道：“你这话说得不对啊，咱们骨伤一科今年新同事李斗不就是你本科同学么？按理说，他也是周博的同学吧，昨晚我送他去酒店的时候，李斗也在，屁颠屁颠地跟在领导后面，本来以为老同学相见，场面还挺热烈呢，结果周博根本就没搭理他，当时李斗的脸都绿了。”
“李斗？”唐棠在脑海里搜索，的确有这个人。本科的时候，她忙于学习和考研，同男同学接触不多，但是她依稀记得周壹原来跟他就不对盘啊，现在李斗怎么好意思去攀交情的？
看唐棠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孙洁好奇地问：“那个周博本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唐棠回忆了一下，那时候的周壹跟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同现在沉稳、干练不同，那时候的周壹瘦、小、怯弱，看人的眼神怯生生的，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总是找东西挡住自己的身子。前三年她们俩都没有交集，直到大四开始实习。
“唐棠，周壹，还有沈梦娟，你们三个一组。”科教科丁科长按着排好的表格开始宣布队伍。
那是唐棠第一次见到周壹。
裹在白大褂里的他个子很高，但是背弓着头垂着，长长的刘海飘下来把眼睛挡住，看起来信心不足的样子。
他们三人一组，意味着他们的实习分数也是捆绑的，如果其中一个人很差，甚至收到处罚，另外两个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周壹，沈梦娟不满地开始抗议；“老师，我不要，我不要跟这个人一组，你看他的样子啊，像是没有睡醒一样，我才不跟他一组呢。”
实习还没开始，学生就开始不听话了。丁科长很不高兴，他把手里的表格拍得噼啪作响，“不同意是吧？不同意你就不要实习了，直接回去吧。”
“我跟你们说啊，从这一刻起，你们就不是学生了，你们就进入工作状态了，别跟我玩学生时期小团体那套，哪凉快哪待着去！”
沈梦娟把被骂的账记在了周壹身上，怨恨地剐了他一眼。
唐棠看见了这一眼，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