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闷？”孙洁一屁股坐下来，右手当做扇子给自己扇风。
唐棠也点头，白大褂之下的身体微微出汗。春天实在太短了吧，还没抓住最后的尾巴，初夏的燥热已经崭露头角了。
孙洁一边哒哒哒敲病历，一边跟唐棠打听：“诶，你跟你的小沈总怎么样了？最近怎么没见他来接你了？”
唐棠正在安排接下来病人的手术时间，眉头微微皱着，一头如瀑布的长发被盘成发髻束在脑后，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他最近又出国了，去新加坡。”
孙洁放下键盘转过身对着她，语气夸张：“你男朋友好厉害哦，又长得帅又能赚钱，关键对你还好，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被这么一夸，唐棠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有缺点。”
孙洁来了兴趣，“什么缺点？”
有什么缺点，你说出来，我也好平衡一点。
唐棠本来就是客气，听她这么一问，反而为难，是啊，什么缺点呢？虽然年纪小，但是很稳重，长得帅但是不花心，工作很辛苦但是赚的钱也没浪费。
她微微有些为难，到底有什么缺点呢？
看唐棠不说话，孙洁似乎懂了，“不会是那方面有些问题吧？……”
唐棠一时没听懂，“哪方面？”
孙洁一脸可惜，是啊，那方面有问题是大事，看不出来啊，沈总年纪轻轻的，模样也端正，还以为他生龙活虎的呢，结果竟然有“隐情”。
她体贴地劝慰道：“没事，总能治好的，多看几家医院。”
唐棠一下子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一瞬间暴汗，赶紧解释：“啊，不是，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这方面没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大大的没问题。”
“哦，”刚才的同情褪了个干干净净，孙洁有些意兴阑珊，“那他是不是就没缺点？”
此刻坐在新加坡某家公司会议室，西装革履的沈立川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身体，也许是冷气太强了吧，浑然不知在远方的祖国大地上，刚刚女朋友的同事差点把专科排名的链接搜出来。
“缺点？”唐棠绞尽脑汁地想。
还真被她想出来一个。
他控制欲有些强。他临睡前最后一件事和睡醒第一件事，都是跟她发消息，同样的他也希望唐棠可以做到。
旅游要提前报备，因为他要把自己的时间挪走，同她一起去。
同事出去聚餐，他也希望来接，如果说不用，他还气鼓鼓的样子。
连后天爷爷的忌日，他也想跟着一起去。
“可是我还没跟我爸妈说，我谈恋爱了，所以下次好不好？等我先跟家里说好，你再上门。”唐棠推推他的胳膊。
沈立川有些不解，“如果你想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跟叔叔阿姨说啊，这样等我出差回国，正好咱们俩可以一起去。”
“是不是你根本不想介绍我给你的家人认识？”
“是不是你觉得带我回去不太合适？”
电话里沈立川一句接一句地问，唐棠急急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太仓促了。”
唐棠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沈立川分明那么好。
也许是因为年龄差，她知道她爸一定会发飙，也许是因为家境差别，她能想象沈立川站在那个狭窄的家里一脸局促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她想让沈立川晚些见识到她爸的厉害，总之现在她还没准备好，现在还没到时间。
就这样，她俩出国前最后的联络不欢而散。
到现在沈立川已经出差三天了，他们俩还在冷战。
但是这些她都不想跟孙洁说，这里是工作的地方，跟同事之间谈论那么多私人感情没有必要。
“反正我就觉得你男朋友挺好的，我要是你，一定把他把住、捆牢，最好今天就领证，明天就办酒，后天就怀孕，大后天就让他把公司股份送给自己。”孙洁一脸向往，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唐棠笑了笑没说话。
她有工资，物质方面还是暂时靠自己吧。
“对了，刚刚我看张主任召集了几个病区主任去办公室开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唐棠岔开话题。
一般科务会是在周五临下班召开，总结本周，布置下周，这种匆匆忙忙召集负责人开会的时候不多。
孙洁撇撇嘴，一脸的无所谓，“我也不知道，只要是给我们加工资，我都支持，只要是让我多干活，我都道德上谴责他。”
道德上谴责，但是行动却不马虎，这就是打工人的自我修养。
这时，孙洁和唐棠手机上的科室群响了个新消息，她俩都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这种情况就是群主张主任@了所有人。
又有事要宣布，唐棠和孙洁对视一眼。
【@所有人，各位同事，今天中午11点50分，大家会议室集合，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到底什么事，这么突然、这么神秘？唐棠好奇起来。
很快她就被如山的工作占据了所有的精力忘记了这件事。
11:48，张主任在群里重新@了全体成员。【全体，2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唐棠停下跑得发麻的双腿，有些疑惑，三番两次提醒，估计真是什么重要的事。
会议室里，张主任坐在最中间，一边一个病区主任护法。
其他医生纷纷找离领导最远的地方坐，唐棠来得远，不得不坐到了跟张主任就隔两个位子的地方。
上个月她在周壹那临时助理工作就结束了，是唐棠主动申请的，一方面是本科室工作实在是繁忙，她已经看见同事们惨无人道的朋友圈了，另一方面是她意识到这个工作本身没有必要。
周壹根本不需要助理。
活都是他干，联络他也自己来，唐棠在那里唯一的工作就是翻译外国文献，不是给周壹看，他看原文完全没问题，是给她自己看。
虽然很大程度上打开了她的视野，但是这样捞鱼拿工资，唐棠实在是过意不去。学习她自然会做，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
而且周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他做不到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开。
不光是工作内容上给唐棠方便，就连中饭他现在也包了。每天不断的餐厅外食送过来，谁是谁助理还真不好说。
“我想回临床科室了。”某一天，临下班，唐棠叫住了正换完衣服重新进实验室的周壹。
周壹很久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唐棠一直低着头，假装看不见他的眼神。
很久之后，周壹才说：“好吧，只要你好就行。”
想到这里，唐棠吐了口气，把目光重新投向不远处的张主任。
张主任数了一下人头，大致来齐了，他清了清嗓子，宣布：“请大家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跟大家宣布，咱们科从来都注重人才的培养，现在又有了一个巨大的举措！”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那就是公派两位同事去世界顶级的美国麻省总医院心血管科进修一年，所有的培训费用都由科室承担，这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世界顶级？一年？公费？”大家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有掩不住的兴奋。
作为医生，不断学习很重要，更何况还是公费去世界一流的心血管科学习，每个人都疯狂心动。
但是一想到脱产去一年，还是国外，老婆孩子怎么办？房贷车贷怎么办？
几秒之后，很多已婚已育的同事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张主任早就料到了大家会是这个反应，睿智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定了定，“明天下班前请有意向的同事到我这报名，到时候科室再根据各位的学术能力、英文能力，和其他综合素质决定派哪两位同事过去。”
唐棠垂下眼眸。
她好想去。
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脱产学习，钱从哪来。
另外出国一年，沈立川和她爸妈会同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