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一直忍着，出租车上、动车上、地铁上，她都一直忍着，直到她脱了衣服，站在浴室里，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下来，她的情绪才开始决堤。
她慢慢地蹲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哭得像刚被送走的小时候的自己。
洗完澡躺在床上，唐棠脑子里还是在放电影，闹哄哄地根本睡不着。
她索性翻身坐起来，从抽屉里翻出来一粒安眠药，就着水喝下去。这是她备在家里的，防止某一天下夜班，想睡又睡不着，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药效很快，她很快就昏昏沉沉了。在睡过去的前一秒，唐棠挣扎着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她的心里某一处疼了一下。
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么？沈立川。
你怎么能忍心一直不找我？
新加坡，签约仪式前，沈立川还在最后一遍审查签约文件。
高原感叹道：“你真牛，这么短短几天就把他们搞定了，要是我一个人来啊，恐怕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们老板。”
没问题，沈立川把手里的钢笔放下，右手疲惫地挤压着晴明穴，最近日连夜的工作。连他这个铁打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
“困了吧？”高原幸灾乐祸道：“原来你也会困啊，太好了，原来你不是机器人。”
沈立川不想再听他这些没有营养的话，伸手把文件塞到高原怀里，抬腿往门外走去，“我去抽根烟。”
高原惊讶地眉毛一挑，“抽烟？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沈立川就已经走出了房间。
阳台很大，正面对一个露台泳池，穿着清凉的女孩子们正在嬉戏玩水，场面美不胜收。可惜沈立川没有观看的心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略带生疏地点火，抽了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大概是前天，或者大前天。
某一个晚上，他根本睡不着，起来游荡。他心里一会像是塞了团着火的棉花，一会又像是百年陈醋开了封，时间越久他越不敢主动联系唐棠，他怕听到她冷淡的声音，那他真的会疯。
不知什么时候，他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超市。本来想拿些酒，他的手都搭在酒架上了，但是一想不行，明天还有和合作方的会谈，他失神地把手挪开。
“诶，你难受哦？”超市老板操着一口闽南普通话，嘴里嚼着一颗槟榔，看着沈立川。深夜出现的客人，很少穿着这样得体的，看他的表情，为情所困没错啦。
沈立川没有说话，继续在店里寻找，到底在寻找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眼前如果有新鲜东西在晃的话，他就可以暂时不想起唐棠。
老板了然，他拍拍面前的烟柜。寂静的深夜，这个动静很突然，瞬间把沈立川的目光吸引过来。
老板继续拍拍烟柜，“男人有心事，一定得抽根烟，一抽就轻松一点，再一抽就赛神仙。”
沈立川的目光跟着转向了烟柜里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他之前从来不抽烟，大学的时候，高原他们曾经在寝室厕所偷偷抽过，沈立川毫无兴趣。
抽烟缓解压力，对于解决事情本身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现在的他不这么想，终于有个东西可以让他停顿一秒不思考。
随着再次深深地吸了口烟，剧烈的烟味惹得他咳嗽不已。
“你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高原拿着杯水，从房间里走出来递给他，“你之前从来不抽烟的，至于么？不就是吵架么？”
“吵个架你都能这么痛苦，要是分手呢？”高原开玩笑似地说。
沈立川浑身一僵，右手指间的烟染到了最底部，烫到了他的手。他手一松，直接把烟甩了出去。
看样子是自己乱说话闯了祸，高原赶紧把地上的烟踩灭，捡起来送进垃圾桶，找补两句：“我只是开玩笑的，不可能，你们俩不会分手的，你们俩会甜甜蜜蜜直到永远的。”
“今天晚上签约仪式之后，我会飞最早的航班回国，你负责把其他同事带回去。”沈立川终于说话了，他的嗓子有点哑，不知是不是最近抽多了烟的原因。
高原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高原得令，“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哦，我觉得你好幼稚哦，吵个架嘛，你认输就行啦，你主动道歉嘛，实在不行，实在是唐姐不肯原谅，你就跪下来，你看她原不原谅你，你至于在这种地方要死要活的么？”
沈立川重新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但是并没有急着点燃，他瞥了一眼高原，“我耽误工作了？我耽误公司了？”
高原一噎，那倒没有，反而在这种郁闷情绪下的沈立川，工作能力惊人的强。怎么可能不强呢？一个不怎么睡觉的人。
“那倒没有，但是这个死样子，我看了实在难受。”高原跟他并排站在阳台上，随后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楼下的比基尼美女吸引了一些，接下来想讲的话就忘记了一大半。
沈立川叹了口气，把烟塞回烟盒里，重新回到了房间。
等签约工作一结束后，他就直接去飞机场，最早一班航班回国。
第二天凌晨两点的高空上，沈立川摸了摸脸上的胡渣，回想到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临时决定先回去一会，再去医院找她。
在安眠药的作用下昏睡了一夜的唐棠并不知道这些，第二天一早，她被闹钟吵醒，昏昏沉沉地爬起来洗漱，再脚步虚浮地出了门。
也许是药量太大了，她一上午头都很重，看东西觉得模糊，反应也很慢。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十点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唐棠跟郭主任打了个招呼，先去值班室躺一下。
此时沈立川捧着一大捧鲜花走进了住院部，有些忐忑地按了电梯。
办公室也很热闹。
郭主任还在感慨：“真羡慕唐棠和孙洁，她们下个月就要去美国学习了，那可是麻省总医院啊，我要不是有老公有孩子，我也能去，真羡慕她们两个未婚未育。”
赵国荣接过话茬，颇为神秘地晃了晃手腕，“郭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不光是为了学习，孙洁啊，还用这个理由逼他男朋友分手呢。”
郭姐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吃惊地张大了嘴，“啊？分手？”
此时沈立川正好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前，听到里面有声音，正准备迈步进去。听到“分手”这个词，他浑身一僵，就停在了门口。
看到郭主任有兴趣，赵国荣更有兴致了，“对啊，她说那个男孩比她小，以后肯定没有什么未来，不如趁现在要去美国学习一年，直接分手，听说最近在冷战呢，两个人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