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奶奶声音还同平时一样温和。
“你好，唐棠，是我，奶奶。”
“今天有没有空？晚上我请你吃饭。”
唐棠有些犹豫，跟分了手的男友奶奶吃饭？
但是之前老太太对她的确不错，怎么办呢？
她突然想起，房间抽屉里还放着块玉坠。那是老人家送的见面礼，这么贵重的东西，分了手之后还留在自己这的确不合适。
无论如何得还给人家。
想到这里，唐棠下定主意，
“奶奶，我请您吃饭，那晚上见。”
下了班之后，唐棠回了趟家，拿上玉坠才出门。
奶奶约的是家高档的中餐厅。
入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微凉的风一吹，她的头一片清明，手心却隐隐出汗。
跟着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穿过层层门，她见到了最朝南的里间。
服务员敲门，里面答应了一声。
唐棠跟着进去。
沈立川的奶奶已经站起来了。
“奶奶。”唐棠喊。
老太太笑起来，指指自己身边的座位，“来啦？路上堵不堵？”
花白的头发细致地盘在脑后，慈祥的目光迎着唐棠。
毫无想象中的责难，唐棠心里微动。
“不堵的，这里很方便。”
唐棠坐在了老太太右手边，臀部刚挨着椅子坐下，老太太就将手边的一个包递了过来。
“你上次跟我说过的那本书，奶奶给你找到了，给。”
唐棠一喜，这本书是国外出版的心血管原文书，她想要很久了。因为太想看了，她也曾厚着脸皮托国外的同学帮忙找，都说很难买。
上次在奶奶家，她偶然说了一嘴，没想到奶奶竟然真的帮忙找到了。
虽然没说过程，但是可想而知老人家费了多少功夫，托了多少人脉。
唐棠手指头蜷缩了起来，
“奶奶，我不能收，我和沈立川……”
唐棠不知道怎么开口，奶奶却笑起来，“不管你们俩怎么样，这本书都是送给你的礼物。”
“你除了是小川喜欢的人，还是奶奶喜欢的学妹啊。”
几十年之前，沈立川的奶奶也是从唐棠母校毕业的，这样论起来，的确是学妹没错。
老太太把包递过去，温和地说：“拿着吧，算是奶奶送给你的出国礼物。”
她已经知道了？是沈立川说的么？唐棠喉头一紧，刚喝下去的热茶顺着食道燃烧起来。
看出唐棠的拘谨，奶奶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不管是作为你的学姐，还是前辈，还是奶奶，我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是……”
老太太画风一转，表情变得为难起来。
唐棠心里明白，说：“您是担心沈立川吧？”
“是啊，小川对你的感情，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你出国一年，而且是没有商量、直接通知他，对他来说，刺激很大，所以在来见你之前，我给你们院长打了个电话。”
给我们院长打了电话？
为什么？
按照王蕾主任的资历，如果她出面阻拦，院长很有可能会收回成命。
唐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嘴巴里的水分快速地消失，她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强装镇定，“您为什么给院长打电话？”
奶奶看她表情，才知道自己说话有歧义，赶紧解释：“你别紧张，怪奶奶说岔了，我给你们院长打电话，是问这次进修的具体情况的，去的哪家医院，什么性质的，有没有什么是我们这些家属可以做的。”
她的电话还远远不止这个作用，她希望给唐棠铺平一些道路，提供一些便利，但是这些话不能跟唐棠说，免得成为这孩子的负担。
奶奶又拿出一张纸，上面些许笔迹，“这是我的一个学生，他现在是麻省总医院的一名教授，来之前我已经联系过了，说我孙媳妇过来，拜托他多照顾，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你存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熟识的又有地位的人帮助，肯定是好的。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唐棠预料。不是发难，不是阻止，甚至也不是单纯的客套，奶奶真的为她想了很多，做了很多。
甚至她都像唐棠亲奶奶一样。
唐棠眼眶发酸，鼻尖发酸，“可是奶奶，我跟沈立川已经分手了。”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我不是您的孙媳妇了。
这些便利，是他的妻子独有的，我已经不是了。
“如果你们俩在一起，这是祝贺你出国的礼物；如果你们俩不在一起，这是你的分手礼物。”奶奶把纸条推到唐棠面前。
窗外的风打着旋往屋里撞，窗户被撞得扑通响。
老太太看了眼窗外，提醒道：“那我让服务员起菜吧，马上下雨，别把你淋着了。”
唐棠数次张口，又数次闭上。
她想问，沈立川怎么样了。
他还好么？
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立场问这个了。
这两日，沈立川的电话和消息很多，她通通没有接没有回，从昨天开始，手机就安静下来了。
也许他是明白了，放弃了，后悔了。
无论是哪种，都已经跟唐棠无关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
那个曾经盯着她看房，催她结婚，看着她笑的男人，她亲口提了分手。
她已经把他们俩的可能性全部杀死了。
只有遗忘这条路了。
唐棠边吃菜，边回想两个人的过往。
他送的那些花，买过的毛栗子，深夜敲门递过来的夜宵，海边的亲吻，还有那些热烈得几乎把身体烧着的夜晚。
全部都过去了。
唐棠的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砸在瓷骨碟上噼里啪啦的。
老太太布菜时发现异常，赶紧把唐棠的脸捧起来，心疼地说：“孩子，你哭什么？”
唐棠本来是偷偷地落泪，被发现了以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号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抽泣，一边哭诉，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奶奶，我想他，我好想他，我想他想得都快死了。”
唐棠一直以来在长辈面前都很正经，近似呆板的正经，从来不曾像现在一般发泄自己的情绪。
“你说他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我想出去学习啊，我想再进一步。”
“不去就不是我了呀，他凭什么不让我去啊。”
唐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喘得不行，老太太帮她拍背顺气，
“是啊，他太过分了，奶奶回去就说他！这不是折了你的翅膀么！”
“不哭了，不哭了，奶奶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哄了好一会，唐棠好不容易缓一些，目光一触及到手机，都哭泣起来，“他已经一天没给我打电话了，他肯定也生气了，后悔爱上我了。”
奶奶赶紧宽慰，“那倒不是，我可以给他证明，他绝对不是不爱你了。”
“他只是喝多了酒，醉晕过去了。”
唐棠茫然地抬头，“啊？”
老太太正欲细说，挂在椅子背上的荷包响起来。
等她从荷包里把手机掏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了高原高亢的嗓音，震得旁边的唐棠都耳膜疼。
高原在那头喊：“奶奶，你快回来吧，沈立川吐血了，吐了好几口，还不肯去医院。”
他那边断了几秒，听声音像是在跟沈立川拉扯，而后高原冲着电话接着喊：“他非要去找唐姐，说再晚唐姐就真不原谅他了。”
“怎么办啊？！”